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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行!”三哥发急。
领导夸奖我已立大功,年纪虽轻,入伍时间不长,表现很勇敢,起了很大作用。
三哥得知我回厦门是因为我自己一再要求,他很生气,说小孩不知天高地厚。他要求让他到厦门,把我撤回来。我年纪轻,性子软,经验不足,不比他是敌工队长,熟悉厦门情况,了解那里的交通站和地下党潜伏人员,对付敌人浑身都是经验。领导告诉他厦门这个任务别人干不了,只有我合适,攻岛战斗很快就要开始,此刻情报非常重要,把我撤出来不是时候。
“那么不要撤,我一起去。”三哥说。
如果确实需要我留在厦门,那就留吧,让他去加强力量,他的经验和基础有助于确保任务完成。我是他妹妹,孙力在他领导下工作多年,彼此熟悉,互相默契,他到厦门可以迅速把这条线的工作掌握起来。
“现在不太有必要。”
“有必要。”三哥说,“他们现在特别危险。”
三哥担心柯子炎。林家团离开金门时,说是去厦门抓钱世康,当时三哥在金门,而我恰已返厦,显然特务集中厦门不是因为三哥,是因为我。这批特务对我威胁特别大,三哥觉得我需要他支持。
领导说:“敌人严密封锁,你能进得去?”
三哥刚把涂营在敌人鼻子底下从一个陌生地方带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他完成了,潜回自己的家乡当然更不在话下。
大战在即,获取情报非常重要,三哥如能潜进厦门加强力量,于战役有利,领导终于批准他的请求。却不料敌人高度警觉,海上任何动静都被当成是解放军渡海进攻,一概报以枪炮,猛烈射击,狂轰滥炸,三哥在两个夜间接连偷渡两次,都功败垂成。正考虑如何再上,却突然接到停止命令。
赶到支队,三哥得知真的出事了:昨夜一位交通员冒险从厦门下海,泅过高崎海域到了集美,辗转来到支队。该交通员属于孙力小组,负责将情报传递出岛。最近一次约定时间,孙力未出现在接头地,交通员白白守候了一夜,次日冒险再去接头,还是无果。孙力没有通过任何应急方式跟他联系,情况异常,交通员冒险渡海报告。
“孙力可能出事了。”领导十分担忧。
“澳妹呢?”三哥急问,“钱玉凤怎么样了?”
按照地下工作要求,孙力小组人员间单线联系,交通员只跟孙力发生关系,孙力的情报从何而来,谁把情报交给孙力,现在情况如何,交通员一概不晓。
三哥着急,要求再次偷渡进岛,搞清情况,把中断的情报链条接上。
“这个时候不必要了。”领导说。
三哥听出话音:攻厦之仗可能马上就要打响。他转而要求随进攻部队进岛,部队肯定需要熟悉当地情况、能讲本地话的地方干部配合,就安排他和敌工队去吧。
两天后厦门战役开打。
这一仗打得分外激烈。解放军沿九龙江而下,先从厦门西南方向的鼓浪屿打起,另一支部队接着跨海进攻,从西北方向打上高崎,依靠由民间动员集中的大小渔船和简单装备,凭着一股锐气攻上孤岛。岛上守敌据险死守,让广阔水面成为难以逾越的障碍,凭借强大火力和坚固工事抵挡进攻。双方在登陆区域激战,伤亡惨重。
三哥随主攻部队从高崎入岛,那里战事激烈。解放军所乘渔船在海面上遭遇炮火集中轰击,大批渔船被击毁于海面,不少战士落水牺牲。一些冲过炮火的渔船在海滩搁浅,那里是大片滩涂,下船战士背着武器在泥泞中艰难前进,前方敌军工事里的机枪疯狂扫射,枪弹如割草机扫过水面,一批批突击战士倒在滩泥中,血染大海。但是海水、泥滩、枪炮、工事和死亡都没能阻挡解放军的步伐,滩头终被攻占,一批一批解放军战士潮水般涌上厦门岛。
三天后厦门战役结束,守军司令汤恩伯乘小船仓促下海,爬上海中的军舰逃离。
三哥在战后清晨回到了家中。
那时候厦门岛上的枪声已经基本平息,只有个把冷枪偶尔在偏僻地带响起。三哥回家时身边带着两个人,是赵尚义和另一个战士。到家时天色微亮,三哥没有去敲门,三人在门外巷子里走了几个来回。三哥自嘲说心急还吃热豆腐,太早了,家人还没醒呢,事实上他是害怕。战斗已经结束,胜利已经实现,三哥急于回家看望母亲,却也很怕相见。母亲肯定会问起我,他不知道如何应对。三哥叫人跟他一起回家,因为战斗初停,街面上并不完全太平,不能单独行动,也因为独自回家让他感觉忐忑。
母亲起得早,从年轻时即每天早起洗衣,已经形成习惯,从不多睡,时候一到自会起身忙里忙外。今天她肯定也是早起,因为连日枪炮大作,一朝忽然平静,为了家人的安危,母亲会格外警觉。此刻家里只剩母亲和外孙亚明,不似往日济济一堂,但是只要家在,母亲就会张开双臂尽全力守护它,有如一只护雏的母鸡。
三哥终于打了门,他还高声喊:“阿姆!阿姆!”为了不让母亲害怕。仗刚打完,散兵游勇到处流窜,居民百姓家家户户紧闭门户,只怕恶鬼敲门。
母亲穿过厅堂跑到门边:“阿康?”
“是我!阿姆!”
母亲开门,一把抓住三哥的手臂,悲喜交加,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三哥笑道:“阿姆,还有客人。”
母亲擦眼泪,让赵尚义和那个战士赶紧进屋。
三哥告诉母亲:“仗打过了,我们赢了。”
母亲说:“那好。”
掉过眼泪之后,母亲又平静如常,她让三哥在厅里坐,自己进厨房烧饭。三哥他们已经在部队里吃过东西了,母亲不管,还是要做,三哥也不阻拦。母亲告诉他,前两夜枪响得厉害,亚明都没怎么睡,昨晚好一点,孩子现在还在沉睡。
三哥说:“让他睡。”
母亲从厨房拿出菜篮,问赵尚义:“两位少年家有空吗?”
家里有几天没菜吃了,母亲想让他们到菜市场帮着买几把青菜。
三哥笑:“阿姆!这时候买个啥?”
战事刚停,此刻有哪个胆大的会出来做买卖?但是母亲不听,说附近有农民的菜园子,不行的话找他们要几把菜,给点钱就行。
赵尚义问三哥:“我到队里搞一点吧?”
二哥点头:“你们先走。”
他让他俩归队,青菜不必他们操心,他自会处理。
两人离开。母亲问:“他们还来吗?”
三哥笑道:“阿姆有话只管说,没有旁人了。”
母亲快步进了里屋,三哥听到一阵响动,是开柜子翻物件的声响。好一会儿母亲走了出来,手上抓着几块银元。
“带上这个,快走。”她说。
“阿姆让我去哪里?”
母亲要三哥立刻离开厦门,走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
“他们不会放过你,会杀你。”
三哥发笑,把银元推还母亲:“阿姆!我们胜利了!”
母亲让三哥不要高兴太早,这种事情她见过。民国二十一年,红军打下漳州,眼看也要打到厦门,又被人家打了回去。后来漳州城天天枪毙犯人,都是跟着红军造反的,她回漳州看到城头挂着人头,几天吃不下饭。
“你早点跑,不要让他们抓住。”母亲叮嘱。
三哥告诉母亲,现在不比那时,国民党打不回来,倒是解放军要打到台湾去。母亲说如果那样当然最好,不过三哥还是应该先跑,等解放军真的赢了再回来。
“现在已经赢了。”
三哥说,几天前厦门岛上横行霸道的大兵和特务,现在都完蛋了。当年打赤脚钻山洞的“土共”,今天变成解放大军打进了厦门。我们已经胜利,不是假的,是真的。
“胜了好。阿康你听我的,赶紧走。”母亲还不松口。
“阿姆,不差一顿饭工夫。”
说的也是,吃饱有气力跑,母亲只怕赵尚义他们返回,又把三哥带走。三哥告诉她不碍事,那两位听他的。
亚明从里屋跑出来,一见三哥就站住不动,睁着两只眼看,他不认识这个陌生人。母亲教他叫三舅,三哥抱住外甥,心里百感交集,却是满脸笑容。
“孩子这么大了,长得好啊。”他说。
母亲说亚明长得跟他妈像,跟小姨也像。
三哥心里发颤,因为母亲提起了我。奇怪的是她的语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