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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子炎称钱金凤藏起来的不只是一部电台和几个同伴,还有很多东西。她在警备司令部极富人缘,为人行事滴水不漏,要不是出了事,没有谁相信她是共党。她并不属于钱世康所在的地下组织系统,应当另有归属,却又介入钱世康的活动。为什么介入?谁给她指令?通过什么途径?所有这些在她那里都深藏不露。人已经死于非命,却还是一团疑问,搞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怀疑她归哪里?难道直属共党中央?”大哥问。
柯子炎表示自己没掌握情况。钱金凤被毙把线索掐断了,她的组织归属,她的上级,她的任务,都被宪兵扫射的子弹打得无影无踪。从案发经过看,钱金凤死于非命,为的可能不是她自己的任务。
大哥说:“我这个大妹就这样。事情也许就是大姐帮小弟而已。”
“其实钱长官心里很明白。”
大哥称其实很不明白。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大妹不可能去参加共产党,投共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别人不知道,他们钱家人最清楚。他本人历任红军战士、班长、排长、连副,可称“老共”,伤痕累累,感受惨痛。
“容我不敬一句:要论资格,钱长官在你们钱门自家人里,也还不算第一。”
“柯特派员是在影射家父钱以未?”大哥问,“好像对他有些了解?”
柯子炎承认确有了解。他年轻时学过刻字,也就是篆刻,曾因一本书与一位不知名的方家意外邂逅。那本书的扉页印有两枚长方章,他看了很吃惊,因为功力不凡,刀功笔法都非常独特。后来他又在其他偶然场合看到相像印品,印象很深,却不知是谁,虽不相识,已算神交。去年他在台湾办一起旧案,在案卷里突然看到似曾相识的印章,越看越像,终于联系起来,原来神交多年的方家就是钱以未。钱先生不只是共党前辈,也是篆刻高手,这门手艺也许有助于地下党伪制图章,乔装身份?
大哥问柯子炎是不是还想从他这里打听一些情况?关于篆刻他不懂,但是父亲钱以未确实有些奇异故事,例如求生之术,一再死而复生,想听吗?
“当然很好奇。”
大哥却不说。因为讲故事不如讲现在,讲现在不如睁眼等着看。时候一到,也许会有一个老人从地底下墓穴中冒将出来,果然死而复生。
“钱长官确信吗?”柯子炎问。
“我确信你不仅好奇,更有任务。”大哥追问,“你们是在追踪他吗?”
“钱长官多疑了。”
“确实有些猜疑,看来柯特派员跟钱家人缘分不浅,老小两辈通吃,是吗?眼下钱家这些人好比一窝兔子,兔老三钱世康逃到‘土共’窝里,追不上了。兔老二钱金凤跑到西天,那更追不上。柯特派员没得挑,只能掉过头追兔老大,所以才给派到此间‘协同剿共’。是这样吗?”
“钱长官开玩笑。”
“未必不是。”大哥冷笑,“小心兔子也长牙。”
大哥告诉柯子炎,无论身负什么任务,追什么干什么,可以说不可以说,柯子炎尽管自行其事,他不会管,也管不着。他只需要柯子炎帮助办一件事,找到吴春河,找到这部电台,因为“剿共”需要。事不宜迟,今晚行动,请特派员亲自坐镇指挥,争取斩获,至少查得线索。如果直接捕获吴春河,要立刻送他亲自审问。
“钱长官是何意图?我有些不明白。”柯子炎说。
“吴春河也是钱家兔子,你为什么不追?”
黄昏时下了场雨,柯子炎以地湿路滑,不利行动为由,请求暂不动作,日后另外组织搜查。大哥不悦,强调不许退缩,赶紧动手,一旦走漏风声,吴春河跑了,那还抓个屁。下几滴雨,地皮湿漉漉,滑倒几个人有什么了不得?
“柯特派员不要贻误战机。”大哥口气极重。
柯子炎不再推托。
当晚他的行动组人员全部投入行动,大哥抽调特务营一个连配合,包围吴宅,控制村庄各路口,也监控行动组动作。刘树木按柯子炎安排带队冲进吴宅,未遇到抵抗。他们把吴宅翻个底朝天,床铺下、水缸里彻底搜查,从农具堆里查获一支旧步枪,还有一支短枪和若干子弹,没查到电台,没查到吴春河,也没找到吴亚明。
吴宅里那个聋老汉是吴春河的叔公,一问三不知的农妇是吴家童养媳,他们在行动组面前还是一聋三不知。吴春河的养母卧病在床,她声称吴春河去了台湾,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音信,吴亚明前些时候已被送回厦门孩子母亲那里。
吴亚明并不在厦门,他的母亲钱金凤已经阵亡。吴春河的养母可能并不知情,吴春河安排孩子离开老宅时,可能没跟养母说实话。
关于家中所藏武器,他们供称是吴春河养父在世时购买,防备土匪之用。这些枪支弹药均为行动组收缴。行动组在吴宅没有更多收获,未发现共党秘密文件和其他违禁宣传品,不能断定吴宅是秘密据点,未发现吴宅人员与共党分子相关。
柯子炎连夜赶到师部向大哥报告情况。大哥听罢不快。
“费老大劲,一无所获?”
柯子炎称也不是没有,缴了一长一短两支老枪。
“我再送你两支。”大哥骂,“有个屁用!”
柯子炎从一开始就认为电台不可能在宅子里,钱金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电台从厦门凭空遁到此地潜藏,且藏到这里还不如直接送到游击队去。吴春河父子确实也不在吴宅,吴家房子尽管大,藏得下一个连,房子盖得却清楚,没有发现什么暗室机关。柯子炎手下的人有搜查经验,不敢马虎,里边确实没有东西。吴春河很小心,不留蛛丝马迹,也许是不想连累家中老小。
“单单只想连累自己的老婆?”大哥质问。
柯子炎道:“家中确实没有异常。”
大哥不动声色,问了一个情况:行动组冲入吴宅搜查时,身负指挥之责的柯特派员待在哪里?是带人在房间里搜查,还是坐在吴宅门口的石条上尽力抽烟,看着那一片晒场?夜间的晒场难道还有农妇晾晒地瓜签?还有鸡鸭在游走?
柯子炎承认,他确实是坐在门边抽烟,晒场上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
“为什么待在那里?”
柯子炎称手下人完全可以胜任,不必他特派员亲自去钻床底。
“只是这样吗?”
柯子炎好一会儿不吭声,末了说:“钱长官相逼过甚了。”
“你告诉我。”
原来其中别有隐情。
柯子炎与吴春河有瓜葛,情况不一般:柯子炎早说过与吴春河是故人,其实不仅仅是故人而已,他们还曾是同道。吴春河是柯子炎的入党介绍人,入的正是眼下柯特派员费尽吃奶之力跟踪追捕的地下党。
前些时候,大哥与颜俊杰赶到漳州,与柯子炎在看守所长办公室会面,柯子炎当场释放澳妹,大哥问自己该“谢谢柯同志”吗,柯子炎让他不要取笑,因为“彼此”。两人话里藏着什么意思?原来他们都了解过对方情况,柯子炎知道大哥钱勇当过红军,后来才改换门庭。大哥知道柯子炎曾经是地下党,后来成为叛徒,入了军统,当了特务。算来真是“彼此”,半斤八两。
柯子炎是广东潮州人,父亲早逝,随母亲到福建漳州投亲,落脚谋生,因家庭贫困,进了一家刻字铺拜师,学手艺养家糊口。当年柯所在刻字铺附近有一家工人夜校,帮助工人扫盲识字。柯子炎人虽年轻却显老成,知道读书识字才有出头希望,因此报名进了工人夜校,学习认真努力,受到夜校老师注意。老师发觉柯子炎不只好学,还相当聪明,于是倍加用心。这位老师其实只比柯子炎大几岁,他就是省立二师的教员吴春河,在工人夜校兼课。柯子炎在吴春河那里学会了识字读书,知道了世间很多道理,吴春河成了他的引路人。
柯子炎叛变于抗战之初。当时闽南大批地下党员随游击队去了新四军,柯子炎没有走,留下来坚持斗争,是地下党一个基层工委委员。特务掌握了他的情况,将他秘密逮捕。被捕之初柯子炎表现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不提供任何情报和名字,特务对他施加酷刑,没从他嘴里打出任何供词。但是最后他没撑住,垮了。
柯子炎有一个妹妹,时年十六,还是个中学生。柯母已经过世,兄妹相依为命。柯子炎宁可自己吃稀粥啃咸菜,也要供妹妹读书上学。特务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