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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依言走到兵器架前,挑了口看起来还不错的长剑,飞身跃入场中。一时间剑光闪闪,人影叠叠,两个人便斗在一处。
一来二去地过了几十招,玲珑通身是汗,只觉一剑比一剑吃力,一剑比一剑沉重,几乎连手都快抬不起了。面对齐王,她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念头,于是虚晃一剑闪到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累死人了,我还是先去招呼早膳吧。”
殷勋正在兴头上,面上不觉露出一点失望,滞了一滞方开口道,“若是累就再去歇歇。”
脑海中却立时浮现出昨日她纵马疾驰,面对那一群身手不弱的侍卫,毫无惧色出手如电剑势凌厉的样子,那一刻,他真的被震了一震,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带给他这样的冲击,仿佛那已经不是一个女人,甚至不是一个人,根本就是一头生猛的猎豹。
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女子袅袅的背影,只觉那清瘦纤丽的背脊,仿佛弱不胜衣,和昨日真真判若两人。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直到女子的身影离开视线范围,他才慢慢转身把剑放回架子。
待沐浴更衣,齐王回到内房,只见女子静默地立在窗边,晨光覆在她的身上,令素净的容颜透出朝露般清新的神采。他的心情忽然莫名地好了一点,步履轻快地走到铜镜前。
玲珑不声不响地上前拿过象牙梳子,解开他头上的发带,将乌黑的长发掬在手上轻轻梳弄起来。齐王的头发有些硬,和适才随身而动的飘逸完全不相称,玲珑不禁想起很久前给哥哥梳头的情形,真的是很久前了,那时候哥哥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头发披散的时候更像个唇红齿白的美娇娥。还记得哥哥婚后,有一次她清早过去,看到嫂嫂正给他绾发,眼中尽是柔情蜜意,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那会子,她忽然心里发酸起来,仿佛终于接受了一个现实,哥哥最亲的人,原来已经不是她玲珑。
“呲——”殷勋头上一紧,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吃痛,玲珑一下惊醒过来,面上不经露出一丝抱歉的慌乱。
“无妨。”殷勋自铜镜里对她笑了笑。这次玲珑变得十分小心,不多时便替他绾好发髻,带上束发金冠。接着又拿了外袍过来,麻利地替他披上,白玉纤长的十指似蝴蝶般飞舞而过,整整齐齐地系好腰带和玉佩。
真是个好女人……殷勋忽然没来由地想。
都是好女人……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这个想法之后,他竟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心虚,仿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般,低头去看眼前的女子,入目却只有半张微俯的恬淡而宁静的脸。
他这是怎么了?怔了怔,殷勋不觉暗暗嘲笑起自己来。
许是因为昨晚两人出奇的好胃口,今天的早膳足足摆满一桌,白姑姑笑眯眯地吩咐丫鬟给他们布菜,一面慈爱地望着他们,眼中满是喜色。
她若是知道自己昨夜打了地铺,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副失望的表情,玲珑忽然有些促狭地想,偷眼看去,却见齐王的面上似乎也带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笑意。
想起昨晚倒也有趣,殷勋的唇边不觉往上微微翘了翘,他原是气不过那女人嫁过来后终日懒散成性,倒有那力气装疯装傻,居然还去行刺北漠来使,更可恶的是连自己都被骗过了,差一点点就让她得手。便有心要折腾她一番,于是可劲使唤着。没想到她竟顺从至极,就那么没脾没气地由着他,不带半分违逆。
那样子,着实令他生不起气来。
到了晚上,舒舒服服由着她伺候着上床安歇,见女子转身要走,他忽然有些失望,“你回来。”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女子问道,微微颤栗的双手却暴露出平静容色下隐藏的紧张,令殷勋蓦地有些想笑,玩笑般地指了指身边。
女子的脸立时便红了,似是犹豫着不敢往前迈步,片刻终于动了动,却只是一下放了帐子,隔着帐幔只见她转身抱了被褥铺在地上,“我在这给你值夜。”
于是他索性摊开了睡下。清早起身的时候,却见她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被子里,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可怜?他忽然又有些觉得讽刺!昨天那女人可是红着眼气势汹汹地要去杀人。
这一顿饭倒是吃得风平浪静,玲珑松了口气,见齐王若有所思,眸色似有些凝重,不觉又忐忑起来,“昨日的事……是我不好,若是那边追究,我自会一力承担,王爷无需为难。”
“那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齐王不动声色地说,“我已经吩咐他们妥善处理了。不过,燕玲珑你以后做事之前最好先跟本王打个招呼,别自个儿乱来。真是不被你吓死也要被你气死!”
玲珑默默点头,心里一宽。只听齐王又说,“白姑姑这段时日身上不爽利,该歇歇了,我看你也别整日闲着,账目库房都好生盘一盘。”
玲珑一听头就大了,她最烦的就是这档子事了。可听齐王口吻丝毫不容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一旁白姑姑眼中光彩焕发,“王妃肯出手,奴婢真是求之不得,这样吧,一会奴婢就叫账房把账册都送过来给王妃过目。”
待齐王用完饭出去后,她喜不自禁地走到玲珑近前,“王妃,王爷这是想和您,好好过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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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账目
殷勋往厅堂里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令他不觉一愣。
阖府大小的管事齐刷刷地站了一屋,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有两人已是脸色煞白地瘫倒在地,正被家丁狠狠拖了往外走。
轻轻抬手一挥,示意一边侍从不要出声,殷勋于是在门口静观里头的响动。
有一个人倒是气定神闲,和这厅里凝重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正是坐在当中的玲珑。却见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放下茶盏,“下一个。”
又一个管事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递过账簿。
玲珑接了账簿,一页页地翻着,手指时紧时慢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只见那管事的背脊似随着那声音一抖一抖的,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将账簿放下说道,“拿回去吧。”
那管事接过账簿,如获大赦般长出一口气,胡乱擦了把鼻尖上的汗水,低头小心站到一边。
“下一个。”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声音,这一次,只见她翻过几页后,脸色倏然一变,冷哼一声道,“这京郊的地价什么时候竟这样高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去年……”
接着,便不徐不疾地便将京城周围一圈地方的地价挨着个儿报了起来,才刚报到一半,那管事便噗通一声跌跪在地,重重地以头触地,“王妃饶命,小的不敢了……求王妃饶小的一命,小的下次……”
一时下面众人又是一阵瑟瑟发抖,旁边白姑姑也变了脸色,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奴婢治家无方,请王妃责罚。”
“姑姑久居深宫,怎知这外面的行情,可不就是给那些狡诈小人糊弄了?”玲珑说着亲自扶起她,“姑姑劳苦功高,王爷和我再清楚不过的。”
白姑姑闻言,面色方稍稍好转。只见玲珑又翻起一个庄子送来的账本,越看脸拉得越长,越看目光越犀利,于是小心翼翼在一旁问道,“王妃,庄上的产出可有不对?”
“姑姑直接问庄头就是。”玲珑语气淡淡,眼底却似有一股寒意直升起来。
“孙三,你可有话说?”白姑姑看玲珑颜色便知其中有鬼,于是转身厉声问道。
只见那庄头滴溜溜转了眼珠,上前只说去年年景不好,收成就只有这样。
玲珑噗的笑了,“去年蝗灾是闹得紧,不过我看哪儿都没你这庄子厉害。”
“王妃明鉴,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有半分虚假。王妃若是冤枉小人做手脚,小人便一头碰死在您面前。”那庄头只道玲珑一个深闺女子,哪会晓得这田里的事,想必不过是装模作样地唬唬人,于是一口咬定自己清白无辜,还作势要往桌子上撞去。
这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玲珑啪得将账本甩在地上,“少跟我来这套,你当我没料理过农事是不是?要不要我去拿了燕家的账簿给你看看!去年给佃农减了两成租子,每亩收的都比你这儿要高,莫不是王府的良田还比不得侯府那些个薄地?”
这下那孙三无话可说,吓得立时瘫倒在地。
余下的人更是诚惶诚恐,心下叫苦连连,从前白姑姑再精明,也不过是个久居深宫的女人,哪会晓得得那么清楚,自然好糊弄过去。没想到这王妃耳聪目明,根本就是一尊太岁啊。
“算了,不看了!越看越气!”玲珑语带薄怒,呷了口茶,继而又恢复了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