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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吹了吧。”
第一部分 第4节:梨村(4)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凑过嘴去,灭了蜡烛。
“快上来,床上暖和。”
“还是先把衣服脱了吧。”
“好。”
他毫不费事就脱了棉袄、毛衣,接着扯掉了脖子上的围巾。脱裤子时,他的手变得笨拙起来,怎么也解不开皮带上的搭扣,他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他那别扭的裤子以及皮带较着劲,直到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和一件白色的小背心。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她的床。
他心怀迟疑、甜蜜和慌乱。
她坐了起来,他能够透过微薄的夜色看到她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垂落在她丰满的乳房上。那刻,他庆幸自己吹灭了蜡烛,不然,他会更加慌张。
她抱住他,将他的背心从头上拉出来。她把他拉进被窝里,将手轻轻地放在他厚实的肩膀上,由肩膀往下,到了他结实的腰,然后顺着他的臀部和大腿抚摸下去,在他结实的肌肉上用了用力,最后停在他那儿,它立着,挺着,悸动着,已经准备好,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了。
她从容不迫。他在欲望和紧张中不停地出汗、发抖。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他感觉到了一片光亮,那里充满了所有新奇的语言。光明之源带着热烈的、暧昧的、母性的暖意,将他点燃。
他沉溺于神秘而温暖的迷宫之中,被包容,被吸引,他闭上眼睛,顺水而下,飘得很远很远,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他在那里看到了雾,雾里开满了花,花的深处是大海,他在海的船上,花香满鼻,很快,波涛汹涌,他听到了岸上的钟声,越来越近,以至于全身战栗……
仍旧相拥在一起,他听到了狂乱而疲惫的心跳,在沉而寂静的夜里,这心跳声分外清明,却分不出彼此。
几乎没觉察,时间就短了很多,夜晚去得早了些,早晨悄然到来,光亮照见了梨的轮廓,所有事物说话的声音开始清晰有力起来。鸡和狗行走在村巷的青石板上,接着,人也出现了。
“该回去了。”一个柔软的没有一丁点骨头的声音幽然浮起,然后是抚摸,留恋的、无声的、奇异的抚摸,带着百般的爱恋。
“真想一辈子都这样躺在你身边。”他说,几乎是祈祷。但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祈求一事,却又把自己的生活转向别处。
5。
早晨下过一阵小雨,稍后,起了小雾。
莫德去村外的河边写生。河边景物因雾而显生动迷离,却含了幽静的超凡之气。莫德一坐便是几个小时,身与物融为一体,而这一体的感受化成画笔下无声的言语,饱满温润。
一只动物迅速地在莫德不远处的树丛间闪过,莫德抬眼看它跳跃的背影,小兽穿过河边低矮的灌木丛,钻到旁边的柿子林里,一下子,就隐在林中不见身影。
第一部分 第5节:梨村(5)
想起几日前见过此类小兽,是村里人在河对面的山上猎到的,村人称它为“山麂”,传说是以前美丽少女所变。现在村里很多年轻人常进山射杀它们,因麂肉红烧,味道极好。
但大多数村里人是不吃麂的,特别是老人。独自一人住在村后靠近泉水岩边的苦阿婆和莫德说,麂曾救过梨村先人的命。
村里早前有对姓胡的夫妇,心善,尤其对小动物,从不加以伤害。一天,外村有猎人追杀一只麂进了梨村,麂惊慌失措,逃进胡家,胡妇急忙用旧衣将它藏进厨房的大瓦缸内,猎人入屋,四处寻找不到麂,失望离去。胡妇见猎人远离,才从瓦缸内抱出麂来,放它逃生。麂似乎知道救命之恩,临行前朝胡妇频频回首点头。第二年春日,一只麂突然进了胡家,将胡某幼子用犄角挑起,朝屋外跑去,胡妇急忙追出门,赶到河边,却见麂将幼子放下,转眼跃入杂树林中。胡妇将儿子抱起,心中怀疑那麂为何不知报恩?反来恶作剧?难道它不是去年所救的那只麂吗?边走边想,不觉已近门口,却见家中屋梁被屋后一棵大树压倒,墙壁崩塌,屋瓦破碎,鸡犬家畜,都被压死,而胡妇因出门追麂,母子均获平安。
这麂救人的故事在村中代代相传,因人心中对麂怀有一份美好而朴素的感恩之情,皆不吃麂肉。
昨天的事实成了今天的传说,而传说的味道,远比不上红烧麂肉的味道。
6。
叶子很快又绿满了树枝,春天回来了。
这是莫德在梨村迎来的第一个春天。村子被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包围,梦幻般的色彩神奇地铺满了整个田野。
总是有些陌生人就那样不请自来,他们被土地上的色彩所吸引,停下来,拍照片摄影,然后回到城里,发在网上、报纸上、旅游杂志上,就有更多的城里人得到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欣喜地站在一望无际的油菜地里,感叹生命能在如此灿烂的春色里自由地舒展。
春天总是不一样的,对于梨村来说,它热闹、繁乱、喧扰。白天的梨村被远方来的陌生人分享打扰,但夜晚的梨村,仍旧寂静安宁,那些在梨村留宿的陌生人,也只能与梨村的黑夜达成默契,被它们包围、消化、吸收。他们要么静听黑夜,要么沉睡其中。
会有以前特别要好的朋友在春天的时候来看莫德,譬如家装设计师周格,她自己开车,早上八点从省城出发,午时左右到达梨村。
牛仔裤,黑色薄羊毛衫,外加米黄色短风衣,干净利索,是周格向来的打扮。她很兴奋地在莫德的房子里四处乱转,这里摸摸那里拍拍,所有的木头凳子都被她坐了一遍,对墙壁上的每一张新画都指点了一番,过程中不时停下来,看着莫德,摇头,微笑,发出些感慨。
第一部分 第6节:梨村(6)
也许开车累了,犯春困,看到莫德用天蓝色土布做被单被套特意为她铺的床,她便中饭也顾不上吃,一头钻进被窝,睡起午觉来了。也就一刻时间,便醒了。起来后咬了一个大苹果,吃了一大碗莫德为她做的野葱鸡蛋炒饭,然后吵嚷着要莫德陪她出去走走。
两个女人,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路的这头连着村子,那头连着种满松树的山谷。一路过去,两边是开满油菜花的田野,蜜蜂飞舞,花香浓郁,午后的阳光因这疯狂盛开的油菜花,变得更加明媚灿烂,充满了奇特、香甜的暖意,如爱人健康性感的皮肤。
脚下的青石板是一条长长的小道,它迤逦延伸,穿过大片的油菜地,过一条狭窄的石板桥,再往前,是一片种满松树的山谷。进了山谷,田野上那喧嚣的花开声便被隔在了外面,阳光变得纯净朴素起来,时间的遮掩不在了,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
山谷里的松针被凋零的日子堆积在最后一段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松软缠绵。到了寂静的山谷深处,便是青石板路的尽头。
尽头却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始。那是一大片被松林包围的坟场,梨村的人死后,全都葬在那里。
“以前来过这里么?”周格拉着莫德的手,好奇地问。
“来过一次。”莫德说。
“一个人?”
“陪村里的苦阿婆一起来的,平时闲着没事,我经常去她家听她说故事,她住在村后的泉水岩旁边。”
“苦阿婆?”
“是的,一个很老了的孤寡老人,身体硬朗,耳聪目明。解放前,她父亲在上海经商,做茶叶和木材生意,后来嫁了人,可不知怎么的就又一个人了。五十年代初,她独自回到村里,那时也就三十五六岁,却一直没再嫁。”
“噢。”
“她是个很不一般的老婆婆。以前曾随丈夫在一个靠海的小城里生活,住在美丽的有各种树木花草的小院子里,屋后有成排的梧桐。她在那个小城的地位举足轻重,穿高跟鞋和时髦的衣服,与军官政客来往,甚至给报纸写稿。她是沙龙女主人,经常召集朋友来家里谈论时兴话题。”
“后来怎么就突然回梨村了?”
“谁都不太清楚,很多事,与人说道,不如一默。”
“也是。”
“那天,她让我陪她来这里看看。就在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地方说‘就那块位置,坐北朝南,前有水后有树,我看不错,回头跟村长说一下。’”
“她不害怕么?”
“没看出来,她就像来走亲戚一样。”
两个女人站在青石板路的前面,说着话,心里寂寂的。周围到处都是坟墓,就如一个村庄,错落有致,他们都曾是活着的人。这里含有更为微妙的、更令人困扰的事实是,所有人的生命都并非完美,而肉体的终结,却是最完美最真实的。
第一部分 第7节:梨村(7)
春日明媚的阳光进了这山谷,似乎被隔了一层黑幕,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