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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刘加禾笑着站起身来对我拱手,「恭喜。」
我也起身,伸手示意他坐下,「刘先生不必多礼。其实我亦无甚把握,」我苦笑着摇头,「我还以为黄凤呜会因为我太过没拘束的行止而放弃推举我的。」将蓝州茶庄变卖,章家明面上的实力再次大幅下降,而且我在应对黄凤呜的时候,没再过多掩饰自己的想法,明知有些不妥、不适合我身份的话也直说。
除了发展生意,我更希望为日后的自己找一个真正合适之处安身,所以,没必要过多地矫情掩饰了。
刘加禾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小姐不必妄自菲薄,若非您行事低调,只怕黄凤呜早就更大力地拉拢你了。」
我笑到不行,「我?低调?我可是章三疯来着,刘先生才是不必宠着我,总是在说我的好话。」
刘加禾也笑了声,半晌后,亦道:「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黄凤呜会如此锲而不舍,我本以为他会想找个更听话的棋子推上去。」
「下棋并非等于建立傀儡,」我屈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刘先生还记得以前我们不推举方老,转而推荐中立的崔净上任为黑州会长一事吗?」我笑了起来,「一样的道理。全商联不能够变成黄家的一言堂,所以黄凤呜自己不可以上,太听话而全无个人立场的也不行,上任的是与黄家交好之人,足矣。」
「小姐高升,指日可待。」
我笑着应了,心中暗叹一口气。商场如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谁都说不清以后的事。
还是以继续累积实力为上计。
黄州事了,我辞别柴凛,继续行商。岁末,我回了黑州隆清县探望林牧和李文显两位老大人,林牧依旧装疯卖傻而句句锋利,李文显更是不用说了,照样的将我从头到脚都批成了个傻子。我笑着与他们过了新年,开春就绕道前往州都远游城探望钟杰潼的母亲。
老夫人拉着我的手,满心满眼的痛惜,「兰儿。」
我笑着反握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钟姨,我没事。」我没有向她细说过葵皇毅的事,她只知我们解除婚约了。
「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只是,」她抹了一下眼角,「女子最好的几年就这样过了。」
开春,我就二十八岁了。
我故意卖傻哄老人高兴,侧着头笑道:「甚么啊?女子最好的几年,现在才要开始来着。」我可以做的事情,尚有很多。
刚走出钟家大门,甘草就向我递上三封信。她一边向我行礼,一边道:「小姐,一封是来自黄州黄二公子的,一封是来自茶州郑悠舜大人的,一封是来自紫州葵皇毅大人的。」
我先是看了前两封。黄凤呜自是与我商议全商联总会之事;已在茶州经营六年多的郑悠舜,近来对阵茶家的境况益发严峻,来信自也是与此有关;而皇毅……
甘草伴着我向马匹走去,适时在我耳边轻声道:「王大力刚报了上来,说葵大人蓝州私盐案一事已了,未计及私盐商,单是下马官员和家眷也足有二百二十八人。」
他这次又是大获全胜了啊。
我靠在马边,随手将葵皇毅的信拆开来看。
信中只有两字──甚歉。没解释,更没有挽留。
我静立良久,然后苦笑一声,拿出随身的火折子,将信烧了。你连多解释一下也不肯吗?还是,你肯定这时候的我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必解释了?
「小姐,您生气了?」同样上了马的甘草问道。
「已经不气了。」只是,泄气罢了。
「百年修来同船渡,小姐,甘草妄言,请您三思。」
我向她笑了笑,「出发了。」
甘草一楞,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小姐。」
出发了。
这一趟,我正是要去贵阳行商。在贵阳的时候我照例借住在飞翔的府中,同时又去了看望二伯父家的五堂兄,章泽池。
这天,我骑马去了贵阳衙门,翻身下马。衙门门前有人来问,我便提着酒朗声笑道:「章家三娘送酒来了。」
不一会儿,年近四十的章泽池便大笑着迎出来,「兰堂妹,这次带了甚么酒来啊?」
又是一场把酒言欢。
回程时天色已晚,我没让章泽池再送,自披过了披风便上马而去。不巧,没跑多久就让我撞上了贵阳的第一场春雨。不走运啊。我失笑一声,随即转道往一处店面的廊下暂避。我下了马,笑着安抚被雨水扰得不耐烦的马,抽出怀中的手帕轻拭衣袖,转头抬眼间,意外地撞进了一双同样带着几分意外之色的灰蓝色眼睛。
与十二年前同样的颜色,当中的神彩却要比过去远为晦涩不明。
我向他轻施一礼,「晚上好,葵大人。」
皇毅看了我一阵子,然后也点点头,「晚上好。」
他的衣衫微湿,看来也是避雨来了。我上前一步,将手帕递给他。
「有劳。」他伸手接过,擦了擦衣襟。
我们就这样,并肩站在了廊下,看着廊外的大雨。沙沙沙沙,雨水打在了檐蓬之上,让空间不至于太过静寂无声。
皇毅还是打破了沉默,「对不起。」
我笑了笑,「没关系。」尽力了。尽力地试过了,只是我们依然不适合走进彼此的世界而已。他也是为我好,不希望我因他的事而受伤罢了。
都罢了。
「没再受伤?」我问。
「没。」
我好笑地看着他。没他的头,他手上的绷带是透明的吗?我失笑一声,他皱了一下眉,显然为随口而出的拙劣谎言而苦恼。
「葵大人,保重。」
他稍稍低下头,看了我好长的时间,直至雨势都转小了,他才轻嗯了一声。
「嗯。」
我转头望向天际,乌云都渐渐散开,圆月又再次冒出。我转头向皇毅一点头,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飞翔府中,我和甘草说笑着更衣,这才独自回转房里。躺在床上,我安静地闭上眼睛,在微醺之中进入梦乡,忘记自己哭了的事实,记得明早醒来之时,要清醒地醒来。
──不出半年之后,葵皇毅成为了彩云国史上最年轻的御史大夫,官居正三品,成为名正言顺的朝廷大员。
──在他升官的一年半后,我亦成为了全商联黄州总会的两位副会长之一,以专走贸易投机生意的章三娘之名闻名于彩云国。
──又再过两年后,终于出现了彩云国史上的第一个女性官吏,《彩云国物语》的女主角,红秀丽。
紫戬华的大业年间终于都过去了,彩云国迎来了紫刘辉的最上治之年。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抱歉,虽然我知道停在这个节骨眼上很缺德,但是我真的要开始断更了。。。因为最近的事真的很忙T_T
请给我一点点时间吧,到下星期五(25/7)晚上十时前会复更的!
P。S。此卷已完,下卷:第四卷,在水一方
、第四十九章 上治之年
上治三年,夏。
「章三娘?」虽然饱受风霜,但说话的妇人风韵犹存,「不要跟我说这个。」只见她撇开了脸,眉目间透露着深深的嫌恶,但依然不愿说一句恶毒的话语。
与其说是不愿,应该说是不屑更为妥当,但是她又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式的不屑,只是她长期的教养下让她说不出口罢了,用「不屑」似乎亦同样不甚恰当……坐在酒楼二楼的包间内,我捧着茶杯往外看着,百无聊赖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小姐?」年前接任甘草成为我贴身侍女的辛梓,捧着点心走了过来。
我给她指了指楼下那个逐渐远去的妇人,「那是前黑州隆清县知府的女儿,萧贵小姐。她的父亲因为一宗大案而被砍头,家破人亡,随后她辗转流落到京城,下嫁了一户平民。」我放下茶杯,伸手接过辛梓手上的点心,「可惜遇人不淑,丈夫强行要将她典当出去换取钱财。后来总算是摆脱了丈夫,带着儿子再次流落它方,数年前改嫁了一个蓝州富商,如今儿女双全,也算是苦尽甘来。」女人要有办法的时候,还是非常行的。
辛梓给我续了一杯茶,「是与小姐有关的人?」
我吃了一口味道清甜而不腻的点心,抽出手帕抿了一下唇,向辛梓笑了笑,「是我害她家破人亡的。」
辛梓望了望我,自己也丢了一块点心进嘴,「怪不得那位夫人一听别人提起您的名讳就一脸嫌恶。」
「……不,虽然是嫌恶没错,可你能不能用点比较委婉的词汇?」我抽了抽嘴角,「比方说,一脸不喜、一脸不豫?」
辛梓对我伸了伸舌头,「不要。」
我失笑一声。正和辛梓玩闹间,一只正蓝色的衣袖穿过了包间门口的珠帘。
「三娘今天看来是颇为清闲?」掀帘而入的正是随着年月而益发风流倜傥的蓝家宗主蓝雪那。
认识了好几年,但我还是搞不清分别名为雪、月、花的三个蓝雪那到底谁是谁,不过都是得起身相迎就是了。我拢了一下袖,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蓝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