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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钟老夫人终于启程扶着灵柩回黑州,我本来亦要跟去的,但亦因病而未能成行。章家的向外扩张事务都暂且搁置,父亲留了在贵阳照顾我,将事务接了过去,好让我专心养病。
如此,一个夏天便亦过去了。
等我再次站起来之时,已是秋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病去如抽丝
「咳!」喉间一痒,又是几声的咳嗽,我连忙用手帕掩嘴,却还是被听到了。
「小姐!」青枣叉着腰站在我面前,啰啰唆唆地数落着我,「您又偷跑!让您多穿件衣服您偏不听!」
「……不……我是想秋天应该用不着狐裘甚么的……」我被包成了严严实实的模样,青枣才肯放我出庭院溜两圈儿。养小狗吗这是。
「又被骂了?」正坐在湖中亭摆弄着棋盘的老大人李文显,笑眯眯地望着我。
他和林牧也跟父亲一样,留了在贵阳陪我。
我笑了笑,在他的对面坐下,收拾着棋盘,「您别老是看我的笑话。您怎么一个人了?牧大人去哪了?」
「我们又不是长在一起的,」李文显的两只手都拢在袖中,「为甚么我在,他也一定要在?」
「……」不,在我眼中你们两位就是长在一起的。
「他带了他那个小学生去玩了,别管他。」
「……牧大人出外了?」
「怎么?」
「我只是觉得贵阳的人民已经受够了。」我将已经分好棋子的棋盒摆回,自执黑子而下。
「别担心,阿牧能闹甚么?不外是翻翻白眼、用话刺刺人家,」李文显伸出手,在石制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再不就是发点疯。老胳膊老腿的,想闹也闹不起来,一拳头就可以将他搞定了。」
……一针见血。「好的,是我想多了。」我想了想,亦落下一颗黑子。
「那小兰呢?你又受够了吗?」
「人生如若是受够了,亦就离死不远了,」我笑道,「您是想我这样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身体自个儿要病我也管不了,其他的事哪有闲心再管?惟有慢慢调养就是。」
「你能这样想就好,」李文显气定神闲地笑看着我,「我还以为小兰已经急起来了呢。」
「是我急躁了。」因为不想再卧床,这才老是躲着青枣偷跑出来。
「这个躁你不去掉,你的棋不会进步的。遇事感到愤怒,那就宁愿甚么都不要做,等静下来再从长计议。证据跑了一个,还有第二个,对方既是做下了,你还怕揪不出甚么来?真揪不出,也是你自己的功夫不到。」
「是。」李文显是在说我误将大理寺的问事官申靖康扯进国试刺杀案,以致他查到不该查的东西而遇刺身亡一事。那个时候,我刚刚看过钟杰潼的遗体,有失冷静,有失仁义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将自己放到明面上,避开敌方暗下杀手的可能,这一步棋倒是尚可。」
我轻声应是。来了,先扬后狂抑,李文显式的斥责要来了。
他说的自然不是我们正在下的棋,还是国试刺杀案。都已经是七月末了,给足了我心理压力和反省的时间,他终于要来给我做一个赛后检讨。他这份沉气的功夫我一时半会真学不来。说起来,林牧和李文显两人中,李文显才算是我真正的老师。林牧只管跟我下棋耍玩,从不说别的事,而李文显则是教导了我很多不同的事,还包括了读书,我们之间不过是差一个正式的拜师礼而已。
「对钟夫人的苦肉计,看在让她重新振作起来的份上,给你个一般的评价。将自己的名声都搞臭了,要想任性胡闹发脾气也没你这样弄的。」
我苦笑道:「是,我记住了。」
「骗了刺客头领让他落在葵皇毅的手上,再趁火打劫利用刺客的心理弱点套取口供,加上骗了贵阳黑帮,假意与其和好,实是套取证据再一举灭之。」李文显的目光放在棋盘上,轻缓地落下一子,一眼都没看我,「结果是不错,但手段流于阴柔。不知其正何以用奇?目光不要一味落在奇策上,先将正攻学好再说。」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是甚有压迫感。
「……是。」被骂了被骂了。我被骂得一脸冷汗涔涔。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似攻不攻,不攻为攻,进军城下黑帮的一着,尚可。」
我坦诚地说:「……最后的兵马调动其实是葵皇毅着手的,我也没想到先前的守军佯攻可以掩饰随后真正的调动。」
「那就还是一着臭棋了。」
「……是。」我无奈一笑。
「却亦无妨,你选了个好搭档,可以将你的优势发挥到最尽。」
「……」切。我也下着棋子。
「怎么?」他抬眼望我,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我头皮发麻。
「葵大人最擅长的就是将别人利用到最后一点价值都不剩,」我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不爽。」
「不及人家聪明,就心生嫉妒了?」
「……」我哪有?
「好好学着,玩得过的就好好玩,真玩不过的就远远避开。」李文显轻轻巧巧地又下了一子,将我刚刚形成的大龙屠掉,「葵皇毅心思太大,你没那爬上去的想头就不要随便靠过去。」
我望着棋盘,暗自咽了一下口水,「是。」要真那样,我绝对要先远离李文显。李文显当过门下侍中,胸中的丘壑也非常人能及。
「小兰,上一局在黑州,你们平手,此局却因为关己太甚,错漏百出,比葵皇毅要稍差一着。劫道倒是真的逼得他不错,挺爽的,可惜的是葵皇毅将清理黑帮的过程处理得不错,没出大漏子,看不了他手忙脚乱的笑话。」
「……我还以为您挺喜欢他的啊。」李文显对葵皇毅的评价一直都很好。虽然他对管飞翔的感觉也不错,但对飞翔实际上并不亲近,对钟杰潼亦如是,惟有说起葵皇毅时,他的语气才多了一些对自家后辈的关怀。
「喜欢他才会喜欢看他的笑话。」
「……」这是何等扭曲的爱。
「当年他的父亲就没这么好玩。」他再下一子,开开心心地劫掉我的棋子,「他爷爷倒是个不错的,可惜去得早,不然……」他止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您认识葵家的人?」
「同朝为官,多少打过一些交道吧。葵皇毅的祖父与我同年入朝为官,同在翰林院待过三年。」
「您寿与天齐。」
「想骂我怎么还老不死就直说好了,」他落下最后定局的一子,抬头笑眯眯地望着我,「我绝对不生气的。」
「不,我绝对没这样的意思,真的,此心日月可鉴。」信你的就是天字第一号笨蛋。
「哈哈哈哈。」李文显顺利地将我的棋子杀了个七零八落。
我无奈地道:「文显大人,胜不骄啊。」
「胜而不骄是聪明,但胜了而不懂得高兴的,」他站起来,轻拍我的肩,「是天字第一号笨蛋。」说罢,他就双手拢在袖中向外走,「明天我和阿牧要进宫一趟,老臣子回京总要按礼数回去谢恩的,就不陪你了。」李文显愈走愈远。
我望着他的背影半晌。
胜了要高兴吗?
我苦笑一声,摇着头再次收拾棋子。知道他是好心安慰我,但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而高兴得起来?
明天就是秋后处决的日子,国试刺杀案中落马的官员、刺客集团和贵阳黑帮,通通都在明天上刑场,我正是处于心浮气躁的时候。
要说掌握谈话的时机,我还差李文显十万八千里。
下午的时候,飞翔从宫里下了班也过来章府用晚饭,晚上他则会宿在宫城外另置的房子,没跟我们住。飞翔看来以后亦会在贵阳长住的了,置下自己的房子亦好。
「来来,章老爷子,」飞翔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的,「你儿子我给你带了御林军的好酒来呢!」
我瞪了他一眼,「你又跑去偷酒了?」
「没,这次真没。」飞翔笑着在大厅的木椅上落坐,将手上的酒瓶放在几上,「这是跟他们斗酒赢来的。哈哈,要是没考上,跑去当御林军也是好啊!」
为了酒去当官,你以为你是阮籍?
……矣?阮籍?
我坐在他的旁边,侧头望着他,「工作有不顺心的吗?」才无聊到跑去御林军斗酒。
飞翔摆摆手,「新丁总是这样的,没事。」
我笑了笑,「嗯,没事。」都没事,到家里来了,就甚么事都没有了。
飞翔伸手过来揉我的头,「总瞒不过你。」
我耸耸肩,「这屋子里你瞒不过的人可多着。」
「……你是从哪找来一大堆的老爷子啊……」飞翔装模作样地在仰天长啸。
我瞧见父亲已经走了过来,掩嘴失笑。
父亲一巴掌拍在飞翔的头上,「整天就知道酒吗?嗯?」
「酒有甚么不好的?」林牧从窗户跳了进来,跟父亲吵开了。
李文显淡定地拢着手走进来。
我和飞翔相视一笑。
饭后老人们去了庭院散步,飞翔则是带着我躲开青枣,偷偷出了门。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