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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说了我是麻烦的货了啊。我伸着无甚力气的手,轻拍他的背。
「休息一下。」他道,一手伸到我的脑后垫着。
「是。」我闭上了眼,放松下来闻着皇毅身上的龙涎香,四肢传来一股酸痛感。
隔了好一阵子,闭着眼的我感觉到已经被擦干净的颈间有一阵湿润之感。
我没张开眼。
但鼻子却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酸。
皇毅深深地埋在我的颈间。
我的年纪比皇毅要轻,这真的是太好了。
皇毅很能干,我能够帮助他的事情不多,但是如果我能够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那就好了。望同君同生同时空,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比你稍晚一刻走。
上治十年正月,在孩子出生后的三个月,旺季的挚友、前兵部尚书孙陵王病逝。我和皇毅相商量过后,请了旺季过来葵府同住,说是请他帮忙教孩子,却是不希望旺季门庭冷清。旺季的外孙、飞燕姬的孩子,缥璃璎,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他虽然对旺季有点陌生,但逢年过节都会依礼节来拜候旺季。旺季是个学养、修养都极佳的人,看得出缥璃璎愈来愈喜欢与旺季相处。
我在休息了半年后,便去了光禄寺报到,在国宴、宫宴的时候,工作挺忙,但平日都挺清闲的,算是一天打鱼十天晒网。空闲的日子我便留在府中打理府务,带带孩子、跟旺季一起散散步,以及做着皇毅布下的功课。在宫中外廷出入多了,我亦认识了不少人。因着前国子监祭酒何侑之与解佩一事,原先隔壁国子监、翰林院的人都看我挺不顺眼的,但日子下来,他们却都会给我说上几题功课,一些老大人还夸我好学……真真是惭愧难当。当然,对于女性官吏又或是对皇毅有敌意的人,还是有不少,加上我自已招惹下的人,在京中当官的日子在我没再生事的情况下,不好也不坏。平静中有点小小的风波,不外是东长西短的朝廷命官版,与乡里妇人间的争执,其实也大同小异。
后来我才知道,对我特别好、会教我功课的一些老大人,都是李文显和林牧的门生故旧。
要问年轻的一辈,怕是没人再识得两位老大人了。
朝廷中向来怪谈甚多──许是大家的心灵都被朝政扭曲了?──有传闻说,第一个女性官吏是彩八仙中惟一一位女性红仙的化身,高洁不可犯;第二个女性官吏是天上的文曲星降生,正气凛然而富才华;第三个女性官吏是龟仙人的转世,特别投老人的缘,哈哈哈哈。
知情人但笑不语。
女性官吏,至今到底还是特例,不怪多有传说附会。
一天,我要进宫处理紫刘辉明年二十八岁圣寿国宴的事,事后就顺道去了后宫找十三姬。没想,十三姬没找成,却遇上让我工作了一整天的主角,紫刘辉陛下──他正在十三姬的房中绣花,据说他是在减压。紫刘辉的政绩日佳,在民间甚至已经有了苍周王转世的美名,而他的父亲,血火中走来的戬华王,则是被比作传说中从鬼地辟开人之国的彩云国开国之君、苍周王的父亲,苍玄王。
在等十三姬回来时,我跟他略聊了几句,话题也围着刺绣打转。
「最擅长的图案?」我笑着说,「当然是葵花。」
「不愧是葵长官的妻子!」刘辉向我扬着手上绣有精致樱花的小手帕,「孤最擅长的是樱花,这是孤和秀丽爱的证明!」
我抬袖掩嘴失笑,「是的,陛下。不过微臣并没有刻意去练,都是被逼出来的。」我放下袖子,微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总不能让葵长官总是戴些丑东西出来,多绣几次,也就熟了。」
「哦~那就是葵长官和三娘爱的证明啊!」
我楞了楞,然后笑着指了指紫刘辉的刺绣篮子,「陛下,未知您今天是否有雅兴换个花样?」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皇毅都戴着紫刘辉绣的头带去上朝而不自知,只是在偶然间听皇毅说起,紫刘辉在那段时间里总是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傻笑,让他眉间狂皱。
这可是陛下对你满满的爱啊,哈哈哈哈。
上治十二年,碧州爆发了瘟疫,时任碧州州牧的名官吏榷瑜,因到灾区视察而染病去逝;年纪已大、年轻时在战场上也落下不少病根的旺季,亦病入膏肓。正当他感叹着自己要死在病床上时,京郊地区发生动乱,身上挂着勋衔的旺季一闻此事,说了一声「晏树」便执意要上马出府而去。同年,宫里传来了旨意,让光禄寺筹备当今国王的婚宴,下旨让红秀丽不日入宫为后。
京郊地区动乱一事,成为侍御史红秀丽手中的最后一件案。
进宫后,她绝对不会再碰朝政,朝臣也不会允许。
然后,在年末,在冬季结束以前,旺季死了。我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甚么事,那时皇毅追着旺季出府,几天后就带回了身首分离的旺季尸身。他向外宣布,旺季为了平乱,因公徇职。而同查此案的红秀丽,给出了跟皇毅一样的答案。旺季,明明没有带一兵一卒,谈何平乱?奇怪的是,这场动乱还真是在旺季死后平了。
整个朝廷、包括史官,都在歌颂着旺季的最后一项功绩,以一代名官吏来为他盖棺定论。
而凌晏树,从此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之内。
其实,相识多年,事情的真相我大概还是猜得出的。
不顾百姓死活弄出这场动乱、想送旺季最后一程的,是晏树,陪着旺季直至去世,他就将尸身交给最像旺季的皇毅来处理。晏树的话,大概是一个人在甚么漂亮的地方静静地死去了?因为我去求了蓝、红、黄三家,都完全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晏树的人品先不论,如此才华的人,没可能一点行迹都不露地泯灭于众人之间。
再加上,他这样的性子。
这个答案皇毅和我都明白,但我们谁都没说,只在每年新春之时都多留上一杯酒、一个空着的位子。
皇毅脸上皱纹,在不知不觉间又加深了。
上治十三年春,红秀丽终于除下耗尽她生命的官服,戴着彩云国最华美的凤冠霞帔,嫁给了紫刘辉。翌日,这一位将她的陪嫁全部捐赠到民间,在后宫中过着朴素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生活。
忙碌而又悠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我,在这一年也如前约参加了国试。
国试大概是一个诅咒?每一个经历过国试的人,人生都被掀开了新的一页,就连我也不例外。
国试之间,我认识了一些朋友;如若中榜,我的仕途将会打通新的路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进入尾声
、第九十章 无边
「母亲大人。」正陪着儿子在庭园中耍玩,小家伙忽然向我眨眨眼,朝我的身后一指,便又缩到了我的身影之下。
本是蹲着身的我站起来向后一看,是皇毅来了。他今天请了假,要陪我去看放榜的,我见他平日公务繁忙、少有休息,便让他趁着假日多睡一会儿,自己先起来陪小家伙玩。这孩子精神头好得很,晚上不睡、清早也不睡,专门来闹人,午间却老是睡死过去,午饭也吃得有一口没一口。
为了这个,皇毅没少骂他。
我瞥见孩子躲在身后还不老实地探出头来偷看他的父亲,暗笑一下,然后向走来的皇毅笑道:「早上好。」他携起我的手,我轻轻回握,「早饭做起了,先去用饭?」
皇毅牵着我,另一手环在我的腰上扶着我向饭厅走去,「你做的?」
我点点头,他前几天说想吃我做的八宝粥,「对了,待会儿看过榜以后,我想绕去西市买些食材,今天晚上我们熬汤?」皇毅不喜欢我自己做家务,但偏生这人由不知道甚么时候起只满意我做的饭菜,连出自厨娘专业之手都不喜欢。我这算是捉住男人的胃了吗?我侧头想了想,噗一声笑出来。
皇毅瞥了我一眼,「汤就算了。」
「但孩子也喜欢啊。」
「使唤母亲做事算甚么本事。」
「……」喂,他还不满四岁啊喂。
「葵伯清,」皇毅径直扶着我走过弯弯曲曲的庭间小路,头也没回就道,「走路就给我正经走,想去书房抄葵氏学规的为父可以成全你。」
我转头看去,只见猫着腰跟在我们身后的儿子闻言浑身打了个激凌,朝皇毅做了个想咬死他的鬼脸。见我望来,又向我做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抬袖掩嘴,免得让儿子见到我笑得太猖狂。
孩子四肢健全,他的听觉、声带没问题,心肺功能至今也很好,如今看来,懂得讨厌抄书,他的智商也应该没有大问题啊。很好、很好,不错。
「葵伯清。」皇毅沉声又叫了一次。
孩子立马正了腰,小跑着上前跟在我的身边,一本正经地目不偏、挺直背,乖乖地自己走着。我笑了又笑,便轻拍开皇毅的手,弯下腰牵起儿子的小手,儿子马上向皇毅露出如葵花般的笑容。皇毅木无表情地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