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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怀胎,在十月底的某一天,我的羊水穿了……妈妈我好怕。这时正在园中散步的我,感到身下有点湿,肚子有一阵想上茅房般的疼痛,便停下脚步,扭头向身旁扶着我的辛梓灿烂地一笑。辛梓莫名地抖了抖。
「夫人?」
「我想我要生了。」皇毅,快点回来,我怕痛啊喂。不对,他回来也没用。真是个没用的男人……哎,其实也怪不到他的身上,啊哈哈哈哈……
辛梓沉默了一瞬,然后一挥手,「传令下去,葵府马上进入紧急方案:一!」
矣?这是甚么东西?辛梓也学会行军布阵了吗?
「是!」身后等着的一大堆侍从马上大声应是。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七手八脚抬进了产房。躺在床上,我依着太医的指示赶紧在阵痛的间隔间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正在咬着东西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皇毅大步走进。他望着我的形象,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收起毒舌,淡定地坐到我的床边,伸手抹着我早被汗水打湿的额。
我向他笑了笑,「皇毅,今天这么早回来?」
「溜走的。」
我唇边弧度拉得愈大。这人,肯定是将事情都搞定才会走的,偏要冷着脸说冷笑话。忽然,我的肚子又是一痛,我忍不住低唔一声。皇毅猛地站起,俯身扶着我,脸色极其难看。
「夫人,」接生的婆子叫道,「您这是该生了。」
皇毅与我相视半晌,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径自低头在我的额上深吻了一下,这才走出产房。我低呼出一口气,收拾心情,跟着大家的指示将手拉上系在床头的布带,用力!
「啊!」我尖叫一声。我就说了我怕痛!年纪大皮粗了不代表我就没感觉啊!我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狂飙。
「夫人,」辛梓焦急地道,「别哭!省力气!」
又不是我想哭的……你以为哭鼻子不丢人啊?
「啊!」我……好痛!娘不帅气都是孩子拖累的。
「咬着。」辛枰带着暴跳的青筋向我递来一个布包。
又见面了,布包君。我乖乖地叼着它,手拉着布带,顺着产婆和太医的指示,吸气再用力。
「见、见到头了!」站在床尾的产婆叫道。
要赶快,要不孩子会窒息的。我紧咬着牙关,再用力。
妈的好痛!我死死地拧住布带,唔唔唔地叫着。不要哭,用力!妈的好痛啊啊啊啊啊!
「章大人,」太医抽出金针,「失礼了。」然后在我的不知名穴道上扎了针。
虽然他们甚么都没说,但是,之前没说要扎针啊。大概是出状况了。我向身旁掩不住脸色的辛梓眨眨眼睛,她给我拿下布包。
「夫人?」
「来,」我扯起嘴角,「笑一笑才漂亮。」
「夫人!」辛梓的眼泪,学着我一样狂飙。
我想再说甚么,却已来不及,只来得及再尖叫一声:「啊!」
辛梓将布包再塞了回来。
「夫人!」产婆再叫,「再用力!」
我死拧住布带,被它勒出的痛感让我的脑袋更清醒。笨蛋,我可不想一尸两命。啊不,现在怎么说也该是一点五条尸了……
「唔!」
产婆在我的身下配合着将孩子扯出。
「来,吸气,呼气……」产婆大声道,「夫人用力!」
──「生了!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产婆如是道。
接着,响起孩子震天般的哭声。
不是哑巴啊。我手下一松,仰起的上半身跌落在床上。
「夫人,」哭得整张脸一塌湖涂、差点被产婆赶出去的辛梓,抱着一个婴儿,笑着向我道,「是个少爷。」
我拿出布包,招手让她抱过来给我看。孩子,没事是你的命好,接下来的日子无论过得如何,都要惜福。
「这、这……」产婆带着哭腔道,「太医大人!夫人的血还是止不住!」
接着,产婆和抱着孩子的辛梓就被人赶出产房,只剩下一堆的太医给我把脉、扎针。我的身下不停地涌出温热的液体,视野愈来愈模糊。
「小姐!」辛梓的哭声恍惚又在耳边响起。
我强撑着眼睛,却还是甚么都看不清楚,愈专注去看反而就愈觉头晕。这一次,我没偷懒,真的是尽力了。我平静地合上眼敛,耳边的声音像是都变得离我很遥远,让我的思绪更显清明。
现代的人和事,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还有黑州隆清县,包容我任性阴沉的父亲和两位老师,那些平静地再过一次童年、再享受一次孩子特权的时光。
直到那一年,我踏出了一直生活的圈子,遇上了飞翔,遇上了杰潼。
遇上了皇毅。
那个时候,笑得毫无阴霾的飞翔,指着青天白日的杰潼,还有锐不可挡的皇毅。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啊。
明白人总有死的一天,但还是,略为的不甘心啊。
「兰!」有甚么甘苦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口中,皇毅的声音便接着响起,将我从思绪间拉回过神来。
我想睁开眼睛,但原来这个每天早上都在做的动作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开始有点后悔刚才闭上得太过轻忽。
「兰!」
是,听到了。我没好气地暗笑一下,又有点心疼,于是打起精神来,再给点力,然后,睁开了眼。
皇毅见我张开眼睛,怔了怔,低下头,一手不停地擦着我的额头,用明显是在哄骗人的口气说:「再坚持一下,兰,别睡。」皇毅低下头,凑近我,沉声道:「兰,别睡。」
我向着他笑了笑。瞎想甚么?我才没有想着睡,我只是,稍为休息了一下而已。
「再给章大人拿一块参片来!」一位太医叫道。
皇毅给我喂了一块参片让我含着,我的精神也愈来愈好,有了一点点的力气,便抬起手抚上皇毅的脸。
「见过孩子了?」我就不问他怎么进产房了。
「嗯。」他紧握住我的手,「别担心,他很健康。」皇毅俯身在我的额上再亲一了一下,「别说话,留点力气。」
「皇毅,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给我说点好听的话好吗?我的眼皮又快要撑不住了。
「听话,休息一下。」他用衣袖拭去我额间不停滑下的汗水,「我记得。那时候是夏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被淋成了落汤鸡一样,头上还戴着俗不可耐的满头金钗子。山野之间,真亏你穿戴成这个样子也敢走出来,就不怕遇上土匪?一看就是蠢到要命的土财主家女儿。」
我失笑,「不……」我喘了口气,「不是遇上你了吗?」你的皮相要长得像飞翔一样,说不定那天我就会将你当成坏人,在你进亭时就迅速逃掉。事后证实人不可以貌相、飞翔才是大好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皇毅的手一直都没离开过我的脸,在我的额头和脸颊间不停徘徊,「蠢材,别老是瞎胡闹。被李文显卖了还给他数钱。」
皇毅在我身旁一直地说着话,不停地说,没一刻停下,一边又喂我喝下一碗碗的墨黑色药汗。啊……中药真的是臭死了。皇毅冷盯着我,硬是给我灌了进去。温柔点啊混蛋,我又没说不喝。太医不停地在我身上扎针,将金针在火上烧红了,再慢慢地扎进我的身上。房里的空气很闷热,皇毅的脸被火光和血映得泛了红、滴下汗。
脸上的神色,却还是冷着。
笑一笑不好吗?
都说了,我会留下的了啊?
又过了好长又犹如没一瞬间的时间后,我听得太医道:「止住了。」
太医满头大汗、满脸笑容地说:「章大人的血止住了。」
熬过去了。
等太医将其他事都安排好后,皇毅紧握了一下我的手,站起将太医送出,辛梓哭着扑到我的床前。我伸出手,在她的眉心上轻弹了一下。笨蛋,女儿有泪不轻弹,不要为了这些必然会有一天发生的事情哭啊,等我先你而去的那天到来时,你可怎么办?
悠舜所说的人必有一死,我好像又更明白了一点。但是,我才不会原谅死得如此满足的你,你将我家儿子的生日礼物都省了,真是会算啊,不愧是你。
无需过于伤心,但不伤心的话又未免有些许不甘,生命还真是一种有趣的东西。如果我死去后皇毅像庄子一样吹弹拉奏,我大概会气得爆青筋的,却又觉得,这样很不错。
辛梓捂着额、睁着泪眼狠瞪了我一下,然后挥手拉着其他人退下去。
房里只剩下回转的皇毅。
我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很狼狈了,我侧着头,向他尴尬地一笑。皇毅缓步走来,帮着我擦了擦脸和颈间,然后将我抱到干净的塌上。远离了血腥气,我将视线投向窗外,晨初的阳光带来了清爽的味道。我转头回来,看着一直望着我的皇毅。他抬手划过我的眼,划过我的鼻子,划过我的唇,然后徘徊在我的脸颊间。忽然,皇毅低头伏在我的颈间,听得他的大大地低呼出一口气。
早说了我是麻烦的货了啊。我伸着无甚力气的手,轻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