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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宸却轻轻笑了起来,“阿萱,你多虑了。舅兄为人沉稳隐忍。是个有担当有谋略之人,他又足够坚定。想要做的事情必会成功。假若他愿意敞开怀抱放下顾虑接受黄衣,那么我相信他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更何况……”
他语气微转,眼中绽放微芒,“更何况黄衣虽然是苗女,却又不是普通的苗女,她可是苗寨酋长最疼爱的小女儿,是苗族的公主。临南那边一团乱麻。有些事皇上兴许还要求助于苗家呢,舅兄和黄衣的事,虽然艰难。但却未必不能成。你且不要先就担忧起来,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永宁侯府顾家分家在即,顾元景是三房唯一的男嗣,将来自然是要分府另居的。一旦分开来过,他的亲事便只有朱老夫人可以管得。这亲事,只要与国家社稷无碍,又得了朱老夫人点头,旁人家也顶多就是说些闲话罢了,谁还能真的插手到别人的家事?皇上顾及临南,说不定还会十分赞成呢。
明萱低声轻道,“临南,又是临南……”
她没有将话说下去,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清晰,从去岁临南王想要嫁女,到哥哥去临南执行皇上密令,临南王像是一张看不见的手,不时地出现在许多大事件之中,甚至连她在江南的良田水地中,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裴静宸低声说道,“临南王最近几年越来越不安分,皇上之前因为内忧太甚,便一直想办法安抚着他,可他越来越不像话,听说如今的临南俨然自成一国,百姓只知道有临南王而不知道有皇上。杨右丞倒了,祖父又不断放权,如今皇上能够自主朝政,哪里还能够容得下临南王?”
他嗤笑了一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临南王越发跋扈,竟然让权势迷了眼,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了。”
明萱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我听说临南王和定国公府交好?宫里头的俞惠妃娘娘与临南王的郡主来往密切,不知道可是真有其事的?”
裴静宸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临南王府和定国公府是姻亲,两家来往的确不少,只是惠妃娘娘十分懂得皇上的心思,自从上一回舅兄去了临南之后,定国公府便和临南王不似从前那样紧密来往了。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萱从怀中掏出那一只蓝色宝石的耳坠,低声将来历说了一遍,“大嫂子有一个同样质料的簪子,我听祖母说,原来这是定国公夫人的东西。四年前家中发生巨变之后,我母亲卧病在床,原本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当时我还没有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哥哥也被贬配去了西北,所以家里就这样草草地给我母亲落了葬。”
她微微一顿,“可是我回头想起来总觉得这事情很是蹊跷,我母亲身子一直都不好,可是性子却十分坚强,那时候我父亲出了事被关押在刑部衙门,生死未定,她虽然缠绵病榻,却仍在竭尽所能地想法子要救我父亲出来。这样的时候,她怎么会因为悲伤过度而送了自己的命?”
倘若悲伤过度而死,那也该是最初出事的那天,可既然那天都能熬过去,隔了好几日之后,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没了?
裴静宸静默不语,过了良久,他才说道,“倘若岳父事先就知道会被抓入刑部衙门,岳母和他感情那么好,怎么会一丝半点都没有风闻?既然心中有数,你当时又已经脱离危险,元妃娘娘那时还好端端地活着,细细想来,岳母被太医诊断为伤心过度而故去的,实在有些不合情理。”
他顿了顿问道,“那块羊脂玉既然如此珍贵难得,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城内的几家珠宝玉铺,便就能知道那坠子的下落,倘若果真是定国公夫人所有,那么只要查清楚岳母故去那日定国公府的人有没有来过永宁侯府,那便多少有些眉目了。”
明萱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想不通,无冤无仇,定国公夫人害我母亲做什么?这样做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除了激情犯罪,任何一项犯罪都会有动机和目的,定国公夫人身为一品的国公夫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犯下毒手?陆氏又不是定国公府中的人,是名门顾家的儿媳,武定侯的妹妹,又是元妃的母亲,那并不是可以随意伤害的人。倘若不是有着巨大的利益,定国公夫人是决然不可能如此行为的。
倘若只是因为内宫争宠,那也不至于如此。
俞惠妃并不是定国公夫人亲生,当时已经有裴皇后,便是害了元妃,俞惠妃也不能做到一家独大。再说,元妃当时偏居冷宫,要害她有的是法子,根本没有从陆氏下手。
可陆氏的死,又的确是顾家三房这一系列悲剧的开始。陆氏死后第二日,顾长平自缢身亡,父母身死,元妃百般哀痛之下绝食七日而殇。自此顾家三房才彻底败落,只留下一个被贬配西北战场的庶子和伤了脑袋孤苦伶仃的弱女。
明萱总觉得这其中都是有所关联的,可是一时却又想不到关键所在。
裴静宸反身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道,“只要有线索,便能够沿着这根藤蔓枝枝节节地查下去,现在觉得想不通不要紧,咱们慢慢查,总有一天可以理清楚事实,找到害死你父母的凶手,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对于明萱此刻的心情,他感同身受,语气便越发柔了下来,“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让长庚留意,真相来临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未时过后又下起雪来,雪越来越大,因为担心各家回府的路上不好走,所以原本还要准备的晚宴便就取消了,朱老夫人恋恋不舍地拉着几个孙女的手说道,“你们几个若是得空,也时常回来瞧瞧祖母,祖母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见一面少一面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多看看你们这些孩子。”
这番话听着就令人心酸,姐妹几个都眼泪盈眶。
明萱搂住朱老夫人说道,“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到时候我们都带着儿女来您这儿闹腾您。好了,外面天冷,您不用送我们,等过几日我们得了空,一定回来看您。”
再不舍,总是要分别的,朱老夫人望着软轿们一顶一顶地离开,偌大的安泰院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沉寂,心中满是失落,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这段日子特别害怕凄凉,特别想念这些孩子们,哪怕是从前最不喜欢的明芜,这回见她也比从前要更亲近许多。
明萱和裴静宸的马车最后驶出永宁侯府,在大门口处忽然被人拦住,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对着车夫说道,“车里是镇国公府的大奶奶吗?我是平章政事韩夫人的丫头,我家夫人有一封帖子要交给你们大奶奶,烦请转达。”
第148章 鸣玉
不容拒绝,那丫头将紫红色的信笺往车夫手里一塞,便飞快地返身回到了对门韩府,那车夫刚待要说什么,只听见韩府的大门砰一声重重
明萱与裴静宸对望一眼,彼此都既觉得诧异又有几分无奈,她低声轻叹,对着帘外车夫说道,“拿进来吧。”
她接过信笺打开,里面只有一方烫金色的名帖,正面画着吉祥如意牡丹报春,背面却是一行秀丽别致的簪花小篆,落款是惠安。寥寥几行字,原是韩修的夫人想要邀请明萱明日过府一叙,行文措辞严密,字字句句都看得见端方得体,可是又令人无法拒绝,看得出来是很花费了一番推敲的。
韩修的夫人是当今皇上的嫡亲表妹,承恩侯卢氏女,被御赐了惠安郡主的名号,不得不说,韩修能够深获皇上信任,以这样年少就位等极顶,与娶了这位颇受皇上恩顾的郡主不无关系。可惜韩夫人自胎里带来的毛病,身子一直都不甚好,倘若不身份尊贵以珍稀的药材吊着,怕是早就没了。
明萱眉头一下子深皱起来,“韩夫人要见我,这该是去还是不去?”
裴静宸脸色微凝,沉默了一会说道,“韩修的夫人要见你,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听说她身子极差,又十分得皇上的宠爱,如今卢家权深势大,俨然有顶裴家而替之姿,若是明日韩夫人有什么不适,我只怕……阿萱别去,咱们想法说法推辞了吧。”
卢家是皇上登基之后才从老家上京的,这位惠安郡主因为身子柔弱从来都没有出席过盛京城中勋贵门阀的宴席,莫说他从未见过,恐怕整个盛京城见过她的人也屈指可数,他并不清楚那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可是,韩修自去年始对明萱就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清凉寺中所为或许还算做得隐秘,可公器私用对颜清烨的威胁报复知道的人却并不在少数更有他在繁华的街道上故意撞坏裴家的马车,拘羁明萱去东郊小院,凡此种种,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说三道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