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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地伸手撑住桌沿。
我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许多,忙上前扶他:“这些事情让下人来跑就好,风这么大,你不能受寒的罢?”
他钉在那处,有片刻未动,忽地一反手,竟然将我置于臂上的手指牢牢抓住!
我心头颤了颤,不禁抬眼。那双黑眸直视过来,眼底的笑容,多少含了点说不清的哀伤。
“别人……我不放心。”
杨衍文说罢撒了手。
被他握住只是短短一瞬的工夫,却让我觉得如斯漫长。
他像顾忌着身边尚有人一般,特意补道:“下人们做事,还得挂心她们做得是否干净。何况,为兄也好久没看到三弟了。”说着说着,四周环顾了一遭:“三弟人呢?”
我轻声道:“一直呆在书房。快要春试了。”
“连床被子都不能给你想周到么?”杨衍文唇角残余的笑意,慢慢有些消散之意。
我赶紧道:“天还没冷到那个地步,他……他也是忙。”
杨衍文沉默地看了看我,半晌,长睫一闪。
“不过一点小事,还要你来为他说话?”
我道:“二哥,夫君对弟妹一直很好……要说受了点委屈,也是夫人一时不能接受我所致。至于他本人,却是从来都向着我的。”
他便微微地笑了:“……嗯,我都明白。”
他都明白。我暗暗咀嚼着此话。
也不知他说的明白,是指明白了甚么?
倒是那低沉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好一阵难受。
“还好当日你嫁的人是三弟,要一不小心嫁给了我……”他顿得一顿,半开玩笑地淡淡道:“只怕过不了明年,便全无指望了。”
我感到自己眉梢微动,不禁就要紧蹙起来,生生忍了许久,总算维持了原先的神情。
“二哥,不要再这般咒自己了。”
他面色不变:“不是咒自己,只是看穿了命数。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摊得死这一个结果?人会有求之生欲,皆是因为心中尚存牵挂。我已没甚么可期盼的事物,自然也不存在畏惧。”
我听不下去,心中的愧疚搅得整个人坐立不安。空心儿神仙的许诺犹在耳边,只是我不知,这代表了甚么?
“二哥,你要信我。你的一生,绝不会就这样没了。”我下意识想抓住他置于桌上的手,又生生压抑住。
他瞧着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那些我说甚么他都言听计从、深信不移的日子,已然过去了。
“你相信我……往后有一日,你总会明白的。”我忍不住焦躁道:“千万别自暴自弃。”
“可以告诉我,究竟是甚么事么?”半晌,他扬着黑眸,轻轻地问。
我摇了摇头:“现下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他,就等于害了空心儿神仙不能报仇。
杨衍文微微苦笑起来:“当日弟妹也曾要我等一个人,说不论何时,那个人也总会等着我……”
他顿了顿,道:“但时日已过,她却始终没来。甚至,还在突然之间,和我越走越远……”
他似不想再说下去,只挪开了目光:“那时你也没告诉我一个期限。我却信了。现下你甚么都不说,要我还怎么信?”
我不知要怎么为自己辩解:“我……实在是没法说,但是是真的,我……”
杨衍文轻站起身,掉头往沉莺处走去。
“天色不早,我只是来送东西的。照这么说,待的时候也有些太久了。”
我像猛然醒神,忙招呼纤衣道:“快去送送二哥。”
纤衣怕是也察觉了这不寻常的气氛,屈膝低头,小声应是。
“不必了。”杨衍文头也不回,扬起一只手道:“我本就不想引人注目,才在下雪当晚前来。让她好好歇着罢。”
我缓缓低下双眼:“那,二哥慢走。”
他背着身,我不清楚他的表情。那双沾了雪水的锦履愈加远离,似乎要远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弟妹和我生分至此?”
临到门口时,他抛下了这样一个问句。我眼神一散,差点被那橘红的烛光刺痛。
明明大睁着双眼,却茫茫然看不到任何物事。
好久,红色才渐渐退散。余光瞥见纤衣慌乱迎上来的样子,忙强撑着一笑:“怎么了?”
“您还问我怎么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我:“您和二公子别是有甚么事罢?喂,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我心中一惊——不自觉间,竟表现得如此明显么?表面依然宽慰般笑道:“乱想什么啊,嫁都嫁了。”
纤衣不服输地告诫道:“您和他有段儿过去,杨府大院儿里谁人不知?别怪奴婢没提醒您,再和他牵扯下去,一准儿没您的好!”
我有些不耐道:“没事瞎操心,我像那么不守妇道的人么?”
她自然不敢说“像”,哼哼了两声垂下脑瓜,竟泫然欲泣。
“我只是让您小心而已……难得比正室还先怀上了公子的子嗣……您就这么凶。”
看她那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要责怪她,却也责怪不出口。
“行了行了,别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小丫头这才破涕为笑:“嘻嘻,这才对了嘛。”没大没小,一点儿主仆规矩都不讲究。
唉,我平日里当真是太宠她了。
第四十七章
47
年前办家宴时,我才总算见着了空心儿神仙。照理说我不能多待,前去做满了礼数便得回屋。在府里我整个见不得光,盛夫人才没那好心让我留下用饭。
一进门便看到了他,他正坐在老太太身边,长眉俊目,不改当初。再配上颈间随意一束的黑发,乍一瞧去,宛如天人。
那样的一种贵气,真真是和其他凡人都大不相同。
我跨步走进正堂,他还没看见我,老太太倒先注意到了,点了点头,便是打趣道:“沐儿昨天吃了什么?怎地这般圆滚滚的?”
我顿时衍生了想死之心。——是清归!都是那厮!本小仙现下连腰身也没了,远远看去端得是个凤梨状的。
有人在一旁用帕子掩了唇笑道:“都说有孕的女子,脸盘容易浮肿,我看妹妹倒也还好……不过体胖些罢了。”
谁说话这么带刺儿?我转眼看去,果不其然,又是云宛如。
她目光似水地冲着我笑,颇有几分娇柔病态。我屈膝给他们先行了礼,没打算理她,只上前坐下:“婆婆他们怎地还没到?”
老太太道:“不妨事,估摸着是一行人出去赏雪耽搁了。沐儿,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一旁的空心儿神仙,不动声色地转眼看我。
被他这么一瞧,我心底顿时生出些紧张,忙道:“不碍事,这衣裳看着薄了些,其实——”话音未落,放在桌上的手背便被人轻轻用掌心扣住,绵密的暖意敷上来,似要把肌理上的冰寒通通驱走。
“好凉。”他低低说得一句,波澜不惊地抬眼:“纤衣,节气已到了大寒,怎不知给二少夫人多加两件衣裳?”
纤衣嘟囔道:“我和院里的婆子们都说过,个个儿答应我给做给做,可到了现下,都没人来给少夫人量身。她又出不得门儿去,所以……”
空心儿神仙眼中有微光一闪,冷冷笑道:“所以连件像样的外衣都没有?”
气氛渐渐转向尴尬,我心急之下,忙反手握住了他。
但觉他浑身一震,脸容里有愕然一闪而逝,慢慢回眼,凝住了我。
我轻声道:“别太苛责纤衣,不关她的事。”他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桌上相握的手,神情复杂。
我方察觉自己逾距,当下将手从他手底抽出。余光瞥见对面的云宛如,不言不语,杏眼娥眉间,似有冰雪飞扬。
“好了,好了。”老太太出来打圆场道:“月临,去把我那件翎绒大氅拿出来,送给沐儿。一件衣裳罢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她转过头来,亲切地对我道:“你现下走动不便,吃穿用住甚么的,平日里除了纤衣也没人帮你多想着。往后受了委屈,尽管来我这儿,我让月临多给你打点打点。”
我受了几百年委屈,这点小意思哪能不习惯?不过她一片好心,我又何必拒绝,当即起身屈膝:“谢老太太。”
“看样子婆婆他们玩忘了兴,时辰也不早了,妹妹用不用先回去?等等叔父舅舅姑妈他们都来了,你站在这儿怕是不好交代。”云宛如淡淡插了一语道。
我笑了笑:“说得也是。那我这就走了。姐姐记得帮我跟婆婆问安。”
她唇角一勾道:“妹妹放心。”
我就着方才的姿势,又行一礼,转身招呼纤衣,打道回房。空心儿神仙扬起桃花似的双眼,略略看我一下,甚么话也没有说。
我转身离去,但听身后有人惊呼:“夫君,你到哪里去?”
一回头,空心儿神仙竟随我起身,倒叫我好一番愣怔。
“这些日子太疏忽了她,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看一时半会人也来不齐,就先去送送。”他平平淡淡交代着,甚至没有多看云宛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