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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乖乖闭嘴。
我心不在焉地扇着火,心里却隐隐觉着不安。空心儿神仙懒得出院子这事,连伙房的小厮都看出来了。云姑娘那头要怎么想?
考功名不算个好借口,听闻杨三公子之前对考功名根本无甚兴趣,一天见不着自家表妹,就浑身不舒坦。轮到倒霉星君这儿倒好,天天捧着四书五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恨不得一头钻进笔墨纸砚里去。
夫人老太太那头是欣慰了,他没过门的“表妹”却肯定不乐意!加上本小仙之前明明白白说过,并无高攀之心,结果阴差阳错,又成了他的通房丫鬟……现今他跟个闺中大姑娘似的,除了我每日谁也不见,云宛如又该怎么想?早就恨我恨到牙根里去了罢!
亏我费尽心思讨好他,结果呢?落得和天庭里一般境况。在凡间,我还是里外不是人。
约摸是前两日,我也和空心儿神仙提了:“仙君不能太过反常,好歹得定了日子出去,做做表面工夫。”
而他是怎么回我的?——“我保你是做什么用的,表面工夫还得本君自己去做么?”嘿,这倒好,简单一句话,麻烦就全推我这儿了。
他的娘子,我得帮着去哄;他的娘亲,我得帮着去盯;就连他随口撒个谎,我都得帮他圆上——我成什么了?扔过来根肉骨头,还真变他座下神犬了?
本小仙怅惘地起灶,心头好不纠结。
回去时挑了条偏僻小路走。盛夫人照顾他要念书,特意把他的房间移到杨府最为幽静之处,这也倒好,免去了本小仙路遇丫鬟小厮之苦。空心儿神仙本身也不太爱和那些凡夫俗子交往,对这安排满意得很,更加理直气壮地成日窝在院子里。
我提着食盒,一路上跳石子儿给自己解闷。脚尖踮起来不大出声,十步二十步,跳得不亦乐乎。
临到院前,我悄悄跳到大银杏后头。
上次我就是这么躲的,想突然闪出来,吓吓空心儿神仙。不料还没迈出步子,便听他冷冷嗤道:“出来罢,气那么浊,打五丈外就听见了。”哼,他下凡一趟,法力如何当我不知?笑话我气浊,自己也定是算准了我回来的时辰,精神专注些罢了。
这回我偏要吓他一跳,挫挫他那上仙的锐气!
我心里都盘算得好好的,却忽而有一阵香风掠过鬓旁。
女子柔媚的声音吹进耳朵几分,和着那醉人的清香,沁人心脾:“三哥,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就尝尝罢。”
咦?
我手里提着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微微探出被烟熏黑的半张脸儿。
微风习习,花落花飞,石桌上几碟细点,看上去精致可口。凳上落座的二人面对着面,任谁看了都得感叹一句——好一对才子佳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是云宛如又是哪位?
蓝宝抿着小嘴,站在一边,快嘴地道:“我家姑娘听闻三公子最近爱上了白姊姊做的家常小点,花了五日才钻研出这么几式……调养身子都顾不上了。公子要是有心,就吃完了这些,看看滋味有没有白姊姊做的好?”
云宛如喝止道:“蓝宝。你先出去。”又面朝空心儿神仙,盈盈一笑:“三哥,我知你近日念书忙碌,姨母也说了,让我们少来打搅你。但妹妹实在想你的紧,今日特地给你送了早点过来,马上就走。你不会怪我多事罢?”
小丫鬟唯唯退到前院门候着。我屏息凝神,注意着空心儿神仙的一举一动。
结果他倒很是泰然,神情没甚么波澜地道:“不会。你有这份心,我应该感激才对。”
咝——我在树后倒抽一口冷气。啧啧啧,什么时候连石头心肠的翔鸾星君,都学得这么会哄姑娘开心了?
那怎么对着我就总是冷嘲热讽呢?小仙我也是个姑娘呀。
亏我把他照料的无微不至,他的态度就区分得这般明显……分明根本没把我当女子看待嘛。
云宛如一听,果然笑靥如花:“三哥和我之间还有什么客气的?来,快尝尝我的手艺罢。”一席话说得极为自信,想来必定在厨下花了不少工夫。
但见那倒霉星君沉吟了一下,而后伸出秀气的手指,拈起一块糕点。
春日的气息深浓,院子里百花缤纷,他坐在中间,连侧影都是美不胜收的。
……他竟然吃了?他竟然下了口?不是沾了仙气的东西,他也没挑三拣四、嗤之以鼻?!
我在银杏后面,看得瞠目结舌。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朝树后扫过,而后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道:“表妹的手艺精湛,果真是天下难寻的美味。”
云宛如笑道:“和白沐比起来呢?”
空心儿神仙道:“各有千秋。”
嘁——我在树后翻了个大白眼。
云姑娘又道:“三哥要是喜欢,以后便由我来给你送饭罢。”
空心儿神仙微微摇头:“表妹身子不好,何苦费这番心思?这种粗活,交给奴婢做就是。”
“我身子如何,自己清楚得很。我只问三哥,喜不喜欢我做的东西?”云姑娘不依不饶。
空心儿神仙沉默片刻,道:“喜欢自是喜欢。但也不想你因此拖垮了身子。”
“比白沐做的还要喜欢?也值得你日日等在院中,其余的东西一概不吃?”
空心儿神仙似有不耐,却还是忍下性子,淡淡道:“你怎可拿自己和她相比?”
啊呸!
本小仙在树后,恨得牙痒痒。
平日里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这厮就那么理所应当地享用也就罢了,竟连句漂亮话都不会说。偶尔开口,还净是批判之言……我就不信,这病恹恹的云姑娘,手艺及得上下凡仙姑!
越想越气。我伸出空闲的狐狸爪子,挠起面前那斑斑树皮。
“三哥,这些日子你不来看我。又听闻那个叫白沐的丫头被盛姨母提做了你的通房。我……我觉得心里很慌……”云宛如低声哀道,伸出纤纤玉手,竟按住了空心儿神仙搭在桌上的手背!
喂喂,云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以为空心儿神仙会嫌恶地把她打开,结果那厮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也由她碰去。
哎哎,空心儿神仙,她可是你最不齿的“俗物”呀。被俗物碰了,你的清明仙根要遭折损的,你怎么这回没了反应?
我怀疑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白衣青年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原处,静静等着身边的姑娘把话说完。
“三哥如果现下变心,宛如也没有可说的话……白沐是盛姨母为了拖住我走的一步棋,她想让你迎娶太宰千金,你都知晓的罢?”
空心儿神仙依然不动声色,云姑娘凄然叹了口气,把手缓缓挪开:“你真是变了。从小到大,你向来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可我没想到今日……你连我也不愿多看了。”
“三哥。”她柔声道:“你看着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们的情分,到此为止了?”
空心儿神仙回眼看着她,目光甚为平淡:“这话由不得我来说,也由不得你来说。婚姻之事,当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妹是个姑娘家,自然要比我清楚得多罢。”
云宛如樱唇微翘,目光哀绝:“父母之命……三哥,你明知道……我自小就因父母双亡,才被杨家收养。你说这话,难道……”
空心儿神仙道:“娶你一事,我自有定夺。不管怎么说,总会给你个名分,这你不必担心。”
此话一出,四下沉默。
我在树后长叹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种混账冷血之言都说的出来,你连做戏都不会了?空心儿神仙,你自求多福吧。
果然,云姑娘登时呆在原地,被噎得哑口无言。
她就那么看着他,目光伤心欲绝,又满含了不可置信。
她缓缓起身,空荡荡的裙衫下,纤腰不盈一握:“你以为我今次前来……是因为怕讨不着一个名分?我们十多年的情谊,岂是你一时喜新厌旧就斩得断的?!”
云宛如一笑扬起手,将石桌上三个碟子,全部挥到了地上!
瓷片碎裂成块,声音好不刺耳,连院外的蓝宝,都被惊动了。
“啊……”我在树后惊呼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口。
好在云宛如心情动荡激愤,没能注意到,但见蓝宝从外跑入,慌慌张张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云宛如声音抑制不了地颤抖开去:“你不必说些谎话糊弄我!你被那狐狸精迷去了心神,谁都不想见,只想和她呆在一起……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哪有刻意接近你的丫鬟不打些花花肠子?我防了那么久,竟一时疏忽,让这个姓白的丫头有机可乘!”
她气喘吁吁,胸口起伏:“所以,姨母才会看准了机会,利用她做个通风报信的身边人!所以,她才能以那么个卑贱的身份,堂堂正正做上你的妾!”
这番话虽是对着空心儿神仙所说,却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小仙我。我几乎要被她带着哭腔的控诉砸晕了脑袋,心下暗道这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