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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又重复问了一遍。
他一怔,应一声“随便”。
助理讶然,“随便”是什么意思,倒叫他无从选择,知道陈子鱼身份不比寻常,叫侍应生开瓶最贵的。
陈子鱼坐到她身畔,略微侧身和她说话:“怎么生气了?我不该来么?”
她把密封的碗筷拆开,又重新倒茶,沾了沾筷子,再把碗筷推到他面前,说:“我以为你很忙。”
陈子鱼说:“我惦记你就开车过来,待会儿过了九点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好在这时有男同事解除他们之间的尴尬,扬声问她:“微微,原来你是已婚少妇啊?”语意满含惋惜。
她抬头正要回答,陈子鱼转过头,接话说:“你看,一个姑娘单独在外多不容易,说什么少妇?忒难听。我可是护妻得厉害,来者是客,话说得不对,定要自罚一杯。”
“啊?开个玩笑而已。”
“说什么玩笑呢?我听着可不像玩笑。”
她在一旁小声说:“子鱼,算了吧,不要较真。”
陈子鱼身体略微后仰,将头凑近她耳边,抬起头说:“听到没?这姑娘度量多好。”
这话反而让出声的男同事下不来台,不知该怎么作答,自认倒霉,只好举杯,一仰而尽。
对面的周立显说:“少喝点,待会儿你可要开车回家。”
陈子鱼回头冲她笑了笑,便不再计较这事儿。他这一副霸道做派倒是迷昏了席上几位女同事。
有个小姑娘笑眯眯看着陈子鱼,捧着脸说:“哇,忠犬啊忠犬,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忠犬。”
陈子鱼一怔,侧着身子,问她:“忠犬是什么?”
她说:“不知道。”真不知道,忠犬没听说过,《忠犬八公》倒是看过,那是一条其貌不扬的秋田犬。
陈子鱼以为他贸然来参加聚会,叫她生气了,紧闭了嘴,不说话。
一路开车回家也是沉默,打开车门,她转身就走。
他拉住她,沉声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看他一眼,回过头,拥抱了他,和他说:“晚安。”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道一句:“晚安。”
、撒谎
》
时光不疾不徐,进入五月,暖阳高挂半空,花香鸟语,熏风醉人。
最近的苏微上班时穿职业套装,托子墨特地从地下批发市场买来的,一百多块,样式普通,价格低廉。
陈子鱼早晨开着组装的JEEP接她,见她那身丧服似的套装直皱眉,落了锁,和她说:“这衣服配不上你。”声音停顿了一下,看她一眼,状似不经意:“你们公司不是没发职业套装么?也没限定非要穿套装,你按照平时衣着的风格穿就是了,怎么非要换这种老太太穿的衣服?还是有人指指点点说了你么?”
他一连串的疑问句式倒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答,闷了半天才说:“节省又不是坏事。”
陈子鱼欠着身子给她系安全带:“我问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你说。”
“你们家在美国拥有上百家中医诊所,我又是执行董事,我们俩用得着节省过日子么?”
她沉默。
“微微,我宁愿每年公司损失一半收益,也不想看到你花心思为另一个陌生男人工作。”
JEEP在路口红灯时,停下了,陈子鱼调转车头,沿着车道行驶没多久,停在建国门外的银泰中心地车停车场。
陈子鱼打开车门,弯着身子,皱眉和她说:“到店里脱掉你这身地摊货,重新选一套。”
“要到上班时间了……”
“没事,”陈子鱼凑近她,伸手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心:“我打电话去给你请假。”
陈子鱼给她选了套Donna Karan,看她换了装才露出略微满意的笑,尔后送她到安宇大厦。
见她转身下车,叫住她,表情认真地问:“微微,你什么时候辞职?”
两人之间陷入难堪的沉默。
她回答:“两个月后。“
**
虽然离职是迟早的事,苏微仍是认真严谨地把工作做完。
因她上次为股东们冲茶的细心表现,周立显有心将她调度到秘书室。
调令以公告的形式贴在员工休息区。
下午,苏微到十五楼秘书室报道。
到了那里才知道,整个十五层全是周立显的秘书室。装修比格子间更豪华些,有独立的休息室和网上冲浪区。秘书们看起来很多很忙碌,胸前有数字工号的胸牌,有各自的工作要完成,时而用熟练的英语或她听不懂的语言接听客户电话。
办好交接手续,她接到周立显的内线,让她去他办公室。
她到那儿时,周立显正在喝茶。听到她敲门,唤她进来,放下手中茶杯,走到她身边,表情波澜不惊:“你还有什么好茶,给我捎带点儿尝尝。”
她一怔,没想到他找她来只为这事,没好气的说:“没了,我不喜欢喝茶。”
五月的北京,阳光光线极好,周立显的办公室背阳,室内只开了一盏吊灯,乳白色的薄薄光线下,周立显的脸清秀而凉薄,目光不急不躁地看向她,明显的不信任她。
“最后一次,周总,您想要的话可以吩咐人去买。”
“那就你吧,”周立显转身,背对她,走到古香古色红木桌后面的皮椅上,坐下后,抬头和她说:“以后这事交给你,你连这事也办不到么?”
她就这么站着看他,不说话,实际上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收敛些。
“你的工作除了这些,还要完整毫无遗漏地记录每一次股东会议上每一个人的发言,”周立显抬头,微笑着看她:“老头子派你来我这儿学习,你连最基本的速记都掌握不了么?”
她端详着他,好整以暇地笑,站直了身子,不做声。
“行了,回头把工号领了,待会儿和我去趟研究所。”周立显说。
她回到秘书室时还在想:这人怎么能这样恬不知耻地将过分要求加诸到她身上呢?
**
绕道三环,可以直达研究所,位置处在草木葳蕤的环境,偌大的研究室天花顶是巨大的玻璃罩,他们穿着防护服进去。里面极其安静,人也不是太多,扑面是中药的药香味,混杂着西药的味道,闻起来有些怪怪的。
周立显带她进入一个被隔离的研究室内,抬脚进门,看到里面的人,她就呆住了。
一个女孩亭亭玉立站在操作台前,神情专注地看着利用红外线配置中西药的精密仪器,一脸得意的笑。
她有着时下最好看的鹅蛋型脸,皮肤的颜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睛很大,眼睑下有浓重的眼圈,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衣,口鼻让淡蓝色的口罩遮住了。
意识到她的目光,那个女孩转过身来,看着她,眼角铺开丝丝笑纹:“微微,你怎么会来?”看到她身旁的周立显又是一怔,恍然大悟:“唉,姓周的,你不厚道啊,金屋藏娇,你藏的是我最好姐妹,你不想活了!”
她听到这话,感到莫名其妙,横了子墨一眼:“胡说什么,你不是发誓要做淑女么?怎么这样快就原形毕露了?”
“我是说过会把你最好的朋友请过来当秘书,”周立显好整以暇地笑着说“至于金屋藏娇,你想多了。”
子墨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她:“子鱼知道这事么?”
她点头:“他知道。”
“唔,他真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什么时候结婚和我说一声,咱俩谁和谁?伴娘的位置非我不可,对吧?”子墨嫌说话戴口罩不方便,取下口罩,冲她展颜一笑:“没想到我们会是同事,我们有多久没聚到一起胡吃海喝了?”
她想一想,望着她清淡的面容说:“半年多了。”
想到今儿个有此一聚,该感激周立显,不免抬头多看他一眼。
阳光透过玻璃罩洒落到周立显纯白的长袍上,纤尘不染,他两手扣在衣袋中,抬眸冲她笑,眼角弯弯的,像温柔的吊桥。
周立显看了下手表,和她说:“你饿么?”
她不自然地将视线调转到别处,不看他,摇了摇头。
“我可要饿坏了,再说你好不容易来研究所一趟,不宰你,我于心有愧。”子墨笑嘻嘻接过话头,冲周立显说。
他们就近在研究所附近选了一家烧烤店,里面的装修有些类似日式庭院风格,淡雅节制而又具有禅意。
他们坐在窗户边的位置。
她和周立显坐在一起,子墨坐在她对面,勾头和她说些工作上的事,有关最新研制的药品γ。
说是中西药混合后用于临床癌症的实验药,不过在提及配方以及流程时,子墨隐晦了不说,瞅了她一眼,笑着说:“这是核心机密,微微,不要怪我,我必须遵守职业道德,对不对?”
她理解似的,轻笑:“没关系。”
周立显安静地在一旁动手做自助烧烤,将烤好的青花鱼不动声色地推到她面前,就像她给陈子鱼清洗消毒碗筷那样理所当然,脸上没有半点不自然。
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