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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吃的。
黄昏的时候,她收拾了包裹下山,转身时听见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有个沙哑的嗓音问她,你叫
什么?
小九。
那沙哑的声音又道,等我伤好,我会去找你。
她胡乱一通地点头,趁着黄昏夕阳仍在,往山下赶:山上的那一段不期而遇,就被她连同桃花一起
葬在记忆里,于此风流云散,一别就再也没见过。
“画儿,我怎么觉得,你与在青云不同了。”书闲看着一身绿锦的青画犹豫道。
青画被书闲打断了思绪,眼底有片刻的茫然,书闲便笑着解释:“你从小就是一派雾气沉沉,我觉得
你到了朱墨,整个人都会发亮了,哪个不知道你底细的见了,说不定以为你是这湖眉山上的妖精,吸了
故土的天地灵气才焕然一新。”
妖精?青画笑了,低着头掩盖眼里的异样,她说:“我哪里算妖精。”她只是一个魂魄而已,寄宿在
这比她年轻了好些岁数的躯壳之中,顶多算个怪物,哪里配得上妖精?
青画发呆出神的时候,书闲却是在看她,她穿着一身的绿锦,在这青山绿水中,真的有几分像是什
么山精树怪;书闲与她算不得熟识,只是凭着记忆里那个傻傻憨憨笑着的痴儿青画的印象,若不是五年
前那次,她不小心弄丢玉燕扯出二皇子的事情,她作梦都不会想到,宫中那个痴儿青画居然不痴不傻,
她有双清亮的眼眸,冷静得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平日里却是装出一副痴傻的模样,骗过了宫里所有
人;而时隔五年,那感觉越发浓烈了。
日影西斜的时候,桃花林边的灌木发出了劈啪的声响,一个穿着钟甲的年轻将士,从灌木的另一边
穿了过来,仔仔细细打量了桃林中的歇息的众人一眼,朝着书闲行了个礼道:“请问可是书闲公主?”
“是,请问……”
那将士从怀里掏出个卷轴跪交给了书闲,他扬声道:“末将秦远,奉摄政王令前来边境迎接公主,山
上无处安歇,请公主随同在下,于日落之前赶到山下,摄政王在山下客栈等候多时了。”
青画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的瞬间一怔,书闲只是和亲,何须摄政工亲迎?她拿过书闲手里的文
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递,确定是墨云晔的摄政亲印,才稍稍放下些心来,却还是踟蹰,墨云晔,他想搞
什么名堂?
书闲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画儿,我们……”
青画笑了笑道:“公主先跟着秦将军到山下客栈吧,我过些时候自行下山。”
“那我把守备拨一半留下。”
“不必。”
“画儿……”
“真的不必。”青画知道自己的神情很怪异,或许像只冬眠了几个月的乌龟,春天才露出一点点脑
袋,她也才钻出了一点脑袋;阳光一照,她又缩了回去,探头探脑……明明墨云晔就在山下,迟早得面
对,她甚至已经作好了日后的计划,怎么让他一步步一败涂地;可是临相见,她却始终有几分难耐,况
且,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书闲终于还是没能拗得过青画,叮嘱了半天还是跟着秦远将军下了山:彼时日暮西山、风浅云清,
桃泽的粉韵儿染得林间溪水绿意夹着些红晕,把山谷衬得如同仙境一般。
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溪底的鹅卵石深深浅浅色调不一,其间缀着点点葱绿
水草,零星地游着几尾指甲大小的小鱼儿,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波光。
青画早就听闻朱墨的湖眉山是座仙山,山上奇花异草无数,更有许多罕见的药草滋生,小时候的记
忆虽有些模糊,但记忆里的某个角落,那满山的红艳艳还是颇为清晰的;当时,她不谙此道,如今却是
求之不得。
时隔十数年,青画抱着一丝希望,顺着记忆中的路向山上走,记忆中的路已经有些模糊,约莫半个
时辰,她才在小溪上游看到了那一片似曾相识的红艳艳,除了满溪的药车,溪边有块月白的巨石,
石头上却还坐了一个人,那人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仍背对着她看着溪中浅草落花。
那是个绛紫的背影,三千黑发如墨,被一个紫玉的束发环着,饶是晚霞的金光都难以比拟的氤氲。
青画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雷,她的指尖发颤,划过衣锦的温度是冰的;她曾经那么熟悉他,熟悉到
时隔六年,只要一个背影,她就能把他给认出来,毫不迟疑。
墨云晔,怎么会是他?青画屏着呼吸站在巨石边上,眼里翻腾着比晚霞还要刺眼上千百倍的火焰,
如果有什么情感比痴恋更刻骨铭心的话,那便是恨,满门抄斩、血洗宁府,凶手就在眼前……她却不能
杀他!他一条命太低贱,怎么能偿还宁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
墨云晔……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从苦涩嚼出了血腥,滔天的恨意把她的灵魂纠结成了一个
狰狞的形状,勒得她喘不过气;从再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她才明白,宁锦命丧、青画重生,老天让她拖
着残破的灵魂寄生在这个痴儿的身体里,为的不过是血债血偿。
“噗通”一声,溪水里的一条小鱼跃出水面,又重重地跌回了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青画的心顿
时提到了嗓子眼,她眼睁睁地看着墨云晔转过头,那一双水玉一般的眼眸浸染了夕阳的余晖,恰恰对上
了自己……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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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画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收敛了眼里的恨意与锋芒,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他当然不会
知道,她的指甲早就掐破了掌心,被她在一瞬间藏到了身后;她必须忍,既然跟着来到朱墨,就不能半
途而废。
墨云晔也在看她,他高高在上,见到的是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女子呆呆站在不远处,她的身形娇小,
一张脸有几分苍白,却是精致玲珑的,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好像看不见东西一般,空空洞洞,没有一丝神
采;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小女子把手藏到了身后,眼眸中露出一丝光芒,瞬间点亮了她整个人,居然好
看得像是山精树魅!只是片刻后,那眼里又是茫茫然一片,刚才的景象仿佛梦幻一般。
这样一个荒郊野外遇见的苍白少女,墨云晔垂眸一笑。下了巨石到她面前,轻声道:“天快黑了。”
他没有问她来历,也没有问她是谁,只是柔声告诉她,天快黑了,就像一个在家等候的亲人的问候,
透着说不出的恬淡……这便是墨云晔!那个不动一分干戈,坐上朱墨摄政王之位的墨云晔,那个宁锦直
到死都没有看透的墨云晔。
青画睁大着眼睛,茫茫然看着他,任凭他打量的目光针扎一样落在她的身上,依然无动于哀,她只
是睁着毫无波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然后勾起嘴角,瞪大眼睛,笑了。
墨云晔微笑,他轻声问:“你认得我?”
青画咧着嘴笑,笑得眼睛都弯了才摇摇头,忽而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她
慢慢从地上爬起,仰起脑袋已经是泪汪汪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把两只手递到墨云晔面前,鼻子眼睛都红
红的,她从喉咙底挤出模糊的字:“痛!呜……画儿痛……”没有什么人比一个傻子更安全,这方式是青
画再熟悉不过的。
墨云晔的眼里盛着一丝月光一样的柔和,身子却没动,他眼睁睁看着眼前明明是十六、七岁模样的
少女,眼里噙满了眼泪,哆哆嗦嗦地把手递到了他面前,用五、六岁孩童才有的腔调哽咽着,她的两只
手已然被溪边的碎石磕出了血,红嫣嫣,透着诡异。
墨云晔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
于青画,“墨云晔”这三个字,足够让她手脚冰凉,如果可以,她多么想立刻就动手杀了他;只是他
一条命,如何偿还那么多的血债?
忍!青画低头抓着自己的裙摆,强这自己静下心来,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一如当年她在青云皇宫
里瞒过所有人一样;只是她怕,怕眼底满满溢出来的仇恨,会把她的心事泄露无遗,只好揪着自己的裙
摆别开视线。
墨云晔天性多疑,她要让他卸下防备,装作痴儿是最好的途径,她知道自己这拙劣的技俩可能只能
抵挡一阵于,只要他去青云探查一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她是师承司空……可是,皇宫之中的事情
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越是拙劣的谎言,有时候越有让人混乱的机会。
就像是她青画,仗着“医治六皇子”的名号陪嫁去朱墨,越不可能是傻瓜,越愚笨的人才会觉得是
她装傻;而墨云晔这种在朝中厮混惯了的,只可能往“青云国君故意羞辱朱墨,派痴儿随同”上面想。
真作假时假亦真,墨云晔聪明绝顶,与他玩计谋。永远不如用最漏洞百出的技俩,让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