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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敌人消灭于城下,这天翻地覆的变化,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身为北元的四等奴隶,他们只能在穷凶极恶的蒙古统治者面前展现唯唯诺诺的一面,但当他们成为堂堂正正的大汉公民,立刻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就和常州、襄樊、兴化、钓鱼城中那些为自由而战的人们没有任何区别。
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声中,柱儿兴高采烈的跳着、闹着,禾姑却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扶着堞垛大吐特吐。
姜良材举起手,迟疑着,终于,厚实的手掌轻轻拍到她的后背。
消瘦的背部,两块明显的肩胛骨微微一耸,禾姑转过头来,感谢的一笑……
“是的,今天朕失败了,但朕还有明天!朕迟早拿下大都,将你们统统杀光!”忽必烈狠狠的诅咒着,待士兵退下之后,看着南城鳞次节比的民居,他又仰天大笑:“可笑南蛮子坚壁清野,却留下这许多房子给咱们居住,还能拆掉房梁、椽子做云梯冲车。儿郎们,今日不必住蒙古包了,这些瓦房倒舒服得多!”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蒙古兵们跑到大都城下,今天两次进攻都失败了,士气本来有些低落,但听了忽必烈的命令又提起了几分精神:数百里奔袭,连续两天大战,人困马乏,能省省力气也好!
城上的陈吊眼则哈哈大笑,拍着陆猛的肩膀:“果然不出老兄所料,忽必烈这家伙真住进南城民房了。”
陆猛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那么,向咱们的陛下飞鸽传信吧!”
566章 双雄会(四)
华北的夏夜万籁俱寂。夜空中的繁星闪烁不定,好不容易送走了炎热的白天,气温渐渐变得凉爽宜人,从桑干河水面上吹来的风,不但带来了难得的凉意,更蕴含着华北平原上难得的清润水气,中人欲醉。
星空之下,苍茫的燕云之地,一条金色的火龙正在夜幕下急行,隆隆的马蹄声、轰鸣的车轮声,打破了天地间的静谧。
大汉帝国西面行营四个主力军,十余万将士手擎火把,这些浇灌了鲸脂的火把燃烧起来特别的明亮,映照之下士兵们锃光瓦亮的钢甲镀上了耀眼的金色,冲天而起的火光更是与夜空中的星光交相辉映,随风翻卷的军旗上,金底苍龙张牙舒爪,直欲破空飞去!
桑干河畔茅草棚中,起夜的羊倌儿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上,魔怔似的喃喃道:“天老爷,这是天兵天将下凡了么?”
大汉皇帝御驾马车中。楚风正伏到书案上呼呼大睡,这部马车采用了弹簧减震结构,多组分布式减震弹簧体现了大汉帝国工业的最高技术水平,华北平原的通衢大道又十分平整,所以疲惫的楚风伏在书案上就沉沉睡去了;另一边的床榻上,乌仁图娅蜷缩着妙曼的身子,嘟起红艳艳肉嘟嘟的嘴唇,睡得像只慵懒的猫,还时不时的嘟哝两句梦话。
宽敞的车厢中,书案、卧床、衣柜、餐桌一应俱全,四壁玻璃罩中的鲸油灯分外明亮,跃动的火苗照映照着陈淑桢绝美的容颜,比平日更胜三分。
乌仁图娅万事无牵挂,刚入夜就睡过去了,楚风则是批阅文件到半夜才困倦起来,伏案睡去的,而陈淑桢则为即将到来的战事思绪万千,辗转难眠。
想把楚风扶上床榻,又怕惊醒了他的甜梦,陈淑桢想想,取出一床薄被,小心翼翼的盖到楚风背上。
瞧着夫君沉睡的样子,她微笑着在楚风脸上轻轻一吻,梦中的楚风似乎感受到了丰唇的柔软与甜蜜,嘴角微微牵动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睡吧,睡吧,直到那金戈铁马。将你从梦中唤醒!”陈淑桢也和衣躺下,龙泉宝剑则放在枕边。
枕戈待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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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下,经过了白昼血战的喧嚣,入夜后也渐渐恢复了宁静,惟有城墙下累累的尸体和干涸的鲜血,散发出令人恶心呕吐的味道,提醒人们白天这里有着一场多么惨烈多么血腥的搏杀。
空气中,除了晚风送来稻麦的香味,城下血腥的臭味,还有煮马乳、烤羊肉的腥膻味道,令阔别这种味道半年之久的北平居民,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想到年,城中居住着蒙古帝国高高在上的第一等第二等主人,满城充斥着腥膻之气,色目混混、放羊羔儿息的西域胡商、横行霸道的蒙古武士,将城中弄得乌烟瘴气,把百姓们当作第三等第四等奴隶对待,任意劫掠、**。
这段黑色的记忆,根植于北平百姓的心底,每当他们闻到蒙古色目人身上携带的腥膻之气,就会特别的敏感。就会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想起那些可怕的遭遇和难以启齿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看,大汉帝国的金底苍龙旗在城门楼子上高高飞扬,城下敌人尸积如山,还想像以前那样,肆意奴役北平百姓,铁骑弯刀就征服一个民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但也有人愤愤不平,譬如世居南城的豆腐刘,刘老爹,站在城墙上望着底下破口大骂:“驴日的鞑子兵,拆老子的房,烧老子的梁,你个狗东西不得好死!我**祖宗十八辈儿!”
血战淮扬连的副连长刘国泰正在刘老爹身边,听了此话暗自好笑。
“不过,你们汉军也算奇哉怪也了,半夜不闭营,不熄灯,城上城下照得亮晃晃的,好似上元节(元宵节,宋称上元节)放灯一般,半夜里晃得人眼花,只当是灵霄宝殿呢!”刘老爹又啧啧赞叹着。
刘国泰倒是深有同感。
大汉皇帝治军与历代不同,军纪之严前所未见,却从来金吾不禁,晚上点起鲸油灯照得一营灯火通明,并不像故宋、大唐乃至秦汉军队那样禁止士兵夜行。晚上营中有巡逻队来回巡逻,有门禁登记检查,但官兵起夜、谈话什么的并无禁止,若是实在失眠睡不着觉,整晚看星星也没人管你——只要不怕第二天完不成训练科目挨鞭子。
说来也怪,历代营中最怕营啸,所以一入夜就严格管制,连士兵间互相说话都要处以严厉惩罚,然而汉军金吾不禁,倒从来没有发生过营啸。
“不是皇帝真龙天子下界,握乾秉坤、承天受命,哪得这般奇迹?”刘国泰将此归为天意。
刘国泰当然不知道,营啸这种群体性癔症,并没有什么神秘的鬼神作祟,它发生于黑夜阴暗环境,士兵作战中心理压力极大,一旦有人梦游或者精神出了问题,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真疯子和假疯子一块发狂,互相厮打殴斗,甚至于互相咬噬,种种恐怖的疯狂都爆发出来。
是灯火通明下精神压力大,还是强制熄灯乌漆麻黑一团人的内心更害怕?是连小声说话都要受到严惩的精神负担重,还是全盘放开干脆让你自由活动的精神更轻松?
外人看来,汉军营中每晚都跟夜市差不多,这样还闹营啸,那才没天理了呢!
何况,夜晚燃灯,营中灯火辉煌。又有巡逻队和少数难以入眠的士兵四下走动,还可以起到防止敌人乘夜劫营浑水摸鱼的作用——汉军火器主要远程发挥,近战并不比刀枪剑戟更有用,所以当年无论伯颜还是张珪,都想过半夜劫营打肉搏的主意,但远远一看汉军灯火通明的营寨,就立马把这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然,这种管理也是外松内紧的,比如现在,连长姜良材去团部开会,副连长刘国泰就以值班军官的身份守在阵地上,睁大了眼睛盯住本防区对面敌人的一举一动,不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刘老爹则是作为群众协防组织的代表来到了城墙上,并且不偏不倚的找到了血战淮扬连驻守的这段城墙,显然,老头子打着别的主意,刘国泰摸不清底细,正主儿姜良材又去了团部,这会子只好陪着老头子东扯西拉,敷衍一番。
云山雾罩半天,刘老爹终于忍不住问道:“嗯,你们、你们那位连长,姓姜的是吧,好像挺有名的,我听小茶倌儿说起过,是个战斗英雄吧?”
来了!刘国泰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只怕比淮扬血战、攻克大都也不逞多让,斟酌着用词,诚惶诚恐的答道:“是,咱们姜良材连长,乃是在辽东投汉军的从龙之士,累年血战积功升为连长,得吾皇亲手授予一等华夏重光勋章,二等金龙奖章……咱们可是羡慕得很,拿兵部那些文官文绉绉的说法,是简在帝心、圣眷优隆,只等着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