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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文槿明白了,是全死了吧。就剩下两个主子一个奴才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留着干嘛?
“难道是借尸还魂吗?”崔文槿心中默默想着:“这个小孩子已经死了吗?”她发了一会儿呆,看着另外两个还哭,崔文槿又不会安慰人,遂装作困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坐一会儿,躺半天,不知白天与黑夜,每日对着个哭哭啼啼母亲和一个头发花白老嬷嬷,崔文槿身体倒是一日日好了起十二、三岁样子,又刚刚病好,无论内心多么焦躁多么地想立刻出去报仇雪恨,也无法改变现状。她只能每日囚这方寸之地,绞脑汁想着为什么周王府会跟魏王府扯上关系,会被安上一个谋反罪名。
宫里人都是傻子吗?周王已年过半百,膝下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还不是亲生,他为谁谋反?魏王与他有什么大交情,让他豁出全府命去谋反?再则,就算父王谋反了,为什么用刑逼供人是她这个一无所知少女?
她想到那刑讯室里所受苦,一次次被重复逼问问题,“天火”配方哪里?“天火”?崔文槿觉得这个词好熟悉,似乎她那个未婚夫之前也多有试探。只是那时她沉浸虚幻柔情蜜意之中,丧失了豺狼应有敏略罢了。
对!她不要再做那温柔羔羊,这一世她要做他们身后凶恶豺狼,将卫皇室虚伪脸孔统统撕碎,再一口一口吃下去!
崔文槿安静地嚼着干巴巴地馍馍,任由脑中一团乱麻越理越乱。终于化为一声无息地祈祷:请菩萨保佑我一定要好好活着走出这牢房,但愿你们也都好好活着,直到我亲手往你们胸膛里送上尖刀!
正文 第三章 流离
“点!磨磨蹭蹭!还当自个儿是王爷公主呐!要不要小给您雇个轿子啊!哈哈哈哈!”赤化城外官道上,一个押解囚犯小兵手里拿着鞭子调教着手底下一批犯人。
作为被调教对象中一员,崔文槿,不,她现是李欣——天舟清王嫡女,天舟刚刚驾崩先帝亲封安溪公主,此刻却像狗一样被人踹着往前滚。
牢里日子,李欣经常让那位王妃母亲用稻草地上画一些字给她看。比如他们一家名字,她封号,现是康平二年以及其他她想知道信息等等。那王妃只当李欣好学,便也十分高兴地写给她看。
官道上三三两两马车驶过,偶有车夫探头往这群人看上几眼。那瘦高个便凶神恶煞挥鞭威胁:“看什么看!再看抽飞你脑袋!”
然后那些马车便加迅速疾驰而过。
“他娘!老子都没车坐,都是你们给连累!”鞭子向前一甩,鞭尾又带到了前面男子身上,“还当有多尊贵,还不是被老子这样庶民抓手心,随意搓弄!”
被抽到正是清王李怀瑾,他闷哼了一声,没有反抗,又继续向前走。
比起被踹了两脚李欣,她这位父王显然是凄惨。他身上穿着被鞭子抽裂长衫,脚上带着沉重脚镣,脚镣间连着叮当作响铁链,走人群前方。那瘦高个只要瞧他走稍微慢了,鞭子便若雨点般落下来。才半天,这位王爷便彻底放弃了抵抗,不敢替幼女求情,只靠着一个叫钟全年轻太监扶着往前赶路。
之前被押囚犯聚集交接时候,清王妃便看到了自己夫君。她不敢上前相认,只压抑着哭声一直低声叫着:“王爷……”
李欣便知道了这个男人身份——天舟先帝嫡幼子,也是这具年幼身体父王,清王李怀瑾。
“算了算了,前面马上就到驿站了,还是抓紧赶路要紧。”另一个年纪大点官差不欲多事,他抬头望了望阴沉沉天空:“看样子,恐怕是要变天呐。”
“我说王老爷子,你能不能不要乌鸦嘴!要是变了天,我们不是被堵路上了!”那个拿鞭子瘦高个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
被押解大小十几个犯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说自己是犯人,李欣却发现所有被押之人都没有穿囚衣。众人无一例外,身上都是上好锦缎袍服,只是污渍斑斑。显然是被抓前着装,之后一直未换。可他们确是囚犯,因为所有成年男子都戴着脚镣,被十几个官差拿着鞭子驱赶着,官道上慢慢前行。
除了李欣认识,一起同行还有八个犯人,六个大人,两个小孩:一对老夫妇,年纪已到花甲,三个成年男子都是二三十岁,一个男孩子十四岁左右,另一个小女孩也就十三、四岁样子。
除了两个小孩子,其他六个人也都戴着脚镣,他们互相搀扶着,看起来很像是一大家人。
李欣看到自己被踹时,那对老夫妇似乎还有些紧张。不过李欣并没有如一个真正孩子般放声大哭,她只是地上滚了两滚,就又爬起来跟上了队伍。反而是她母亲,急眼泪都要流出来。然而,这位娇贵王妃脚上也戴着铁链,脚镣处微黑细棉袜子上鲜血渗出染红了一大片。
她能自己走动已是不易,何谈再搀扶一个小孩。
当然,李欣并不是小孩子,而且比起卫监狱里受那些罪,这两脚不过是小小敲打罢了。
她看了看,往前疾走了几步,拽住了清王衣角。早聚集一刻就看到她父王看过来目光——惊讶而后狂喜。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个父王,应该是爱惜她罢!
被那只小手扯到一瞬间,李怀瑾身躯一震,而后立刻反应过来。他一手正被钟全扶着,另一手便伸出来,与女儿小手紧紧握住。
李欣感到这位父王手颤抖,抬头一看,见他双眼饱含愤怒与杀气,不由愣了一下。
“我没事。”李欣颇不自地说道,“别……担心。”
言罢,她却觉得手被握得紧了。
众人一路紧赶慢赶地终于变天前到达了驿站。这驿站位于赤化县与钟落县官道中途,专为往来官差送信押人暂歇而设,所以自带有简易牢房。
领头班头与驿丞简单交接了下,便被安排进了休息厢房。而李欣这群犯人则按男女分开关进了男牢女牢。
李欣主仆三个,外加那老妇人和小女孩一行五人安静地随官差走进驿站北边女牢。官差开了门,将几人推进去,又嘱咐了几句。众人牢里站定默默听着训令。李欣瞥了一眼,牢房不大,但是因为只有五个人,所以并不显得拥挤。而父王那边有七八个人,大概会拥挤些吧。
终于那官差罗嗦完,又角落里摆了几个破碗,李欣看到只其中一只里面装了几个黑乎乎馒头,其余都是清水。
“用了饭就早早歇去,莫要这驿站里生出事端!”官差如此又警告了一番,才落了锁走开。李欣听着那脚步声越行越远,却不妨身边人一下子抱了一块,低声恸哭。
李欣回头,见到自己母亲正被那老妇人抱怀里,两人都坐铺着稻草地上,哭成一团。旁边卢嬷嬷抹着眼泪,而那个十三、四岁小女孩却只是靠角落墙壁上,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慧姐儿!慧姐儿!我苦命儿啊……”老妇人一手抱着清王妃,另一只手她身上拍打,声音嘶哑,分明极大地压抑着自己情绪,“苍天怎么这般不公……降下这般祸事与我儿!叫我这老婆子担惊受怕……慧姐儿,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对得起母亲,如何对得起陈家列祖列宗啊……我儿!我可怜儿啊……”
李欣有点惊讶,这位老妇人,是她外祖母?
清王妃也是嘤嘤哭泣,她呜咽着:“母亲!母亲……文慧心里也好苦啊……都是梁王那叛贼,王爷身边安了间谍,趁着朝廷与王爷交接兵权空档,把我们给软禁了……好不容易逃出去,本来想去找你们……”清王妃呜呜说不下去了。
角落里那女孩子冷冷哼了一声。
李欣想,大概是清王本来想去投靠陈家,却没想到把追兵也引到陈家去了?
清王妃与老妇人一番痛哭后,又将李欣拉到身边:“欣儿,来拜见你外祖母。”
李欣便叫道:“外祖母。”
她神色太过冷淡,叫清王妃好一阵尴尬,便解释道:“这孩子,前阵子受了伤,又病了一场,大概路上受了惊吓,昏迷了好日也不醒。将我担心要死,醒来后就一直不爱说话……”清王妃又流下泪来,“也不爱笑了。”
听到李欣声音,那老妇人捂住心口,将她拉到身边看了又看:“叫什么外祖母,往日不都叫外婆么……”她又擦着流下眼泪,“中秋见到公主时候,还不似这般清瘦,这段日子跟着你父王母后受苦了。今天见你被那天杀混蛋踢了两脚,我和你外公不知道有多心疼……”
清王妃道:“那时候,我恨不得踢得是我……我儿啊,我肉啊……”
李欣又被两个女人抱着一通哭。
“我……没事。”她真不习惯这样宣之于口疼爱。玉姨跟卢嬷嬷都是父王找来服侍她奴才,她们对她只会恭敬教导,从不会像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