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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道:“为此,末将以为,北伐之举过于仓促。眼下我大宋最大的危机未必是北元劲旅,而在于军中,在于朝堂!”
此话,连浪里豹和过江龙这种刚刚纳入破虏军体系的新人,都深以为然。破虏军以一个标的老本,在百丈岭起家。最初军制参考了宋、元两方,以标、营、队、都、伙为基本编制。但随着破虏军的壮大和其他力量的混入,军制进行了多次调整。如今,有师,有标,有的部队在标下有团,有的部队不称为标而成为旅。根据各自的传统不同,而建制不同。有的师人数甚众,如陈吊眼所部的第二师,整支队伍力量超过了三万。有的师却只有一万人左右。
至于军中低级将领,更是因为连年战斗缺损甚多。这种情况导致各部队临战时有兵无将,不得不从医院里拉别系将领临时担纲。像王老实、张狗蛋这种在百丈岭上下来的老兵油子,往往是在一支部队负了伤住院,伤愈后就被“抢”到别的队伍中。直到再次受伤,才有机会被原来的上司给“抢”回来。
如此混乱的建制,在对付弱小的敌人时,弊端不会显现。但是,一旦遭遇蒙古军这种百战之师,难免会遭到重挫。陈部人马攻下两浙后,东南各地己经连成一片。刚好可趁伯颜没南下前,对第二师的军制和军官进行调整。无论调整的结果如何,以一支指挥顺畅,军官充足的部队迎战伯颜,取胜的可能总是大一些。
底下将领纷纷交头接耳,许叔恒的一些观点,他们不完全赞同。但其中也有一些观点,正说到他们心里去。此外,在很多人眼里,大宋的疆域只在江南。军人的职责,也仅仅限于保卫江南故土。让一个南方人去陌生的北方土地上去,为解救一群陌生的北方人而流血,难免有人感到不值得。
“大家听陈某一言!”陈吊眼敲了敲桌子,大声道。他己经不是那个江湖豪杰陈大当家,在多年的争战中,他己经明白一个优秀将领需要哪些基本能力。一个统帅不能光凭职权,强压着麾下将士向前冲,在他们用生命冒险时,你必须告诉他们为什么而冒险。告诉他们,流血牺牲的价值所在。
所以,在许叔恒坐回原处的一瞬间,陈吊眼就明白了对方的良苦用心。许叔恒不是一个懦弱者,他也没想抗拒大都督的命令。他站出来置疑北伐,实际上是在为主帅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上下齐心,在不胜中争取胜利的机会。
目光从一张张年青,却饱经风霜的面孔上轻轻扫过,陈吊眼低声问道:“大伙跟着我转战两浙,可曾留意,那些把米粮拿出来劳军的百姓,他们身上穿得怎样,他们自己,吃的是什么?”
“呃,苦,很苦!”将领们没想到,陈吊眼把话题从军务这么快就转向了民生,楞了楞,犹豫着回答。
比起福建来,两浙更穷。除了临安等极个别城市,其他地方的百姓几乎穿不起件千净衣服。即便是家有几十亩水田的土财主,也得穿着打补丁的袍子出来见客。遍地饿莩的景象,破虏军将士一路上见多了,头脑也几乎麻木了。
“两浙土地怎样,比咱福建肥么?平整么?”陈吊眼点了点头,接着问。
“土地肥得流油,虽然土丘很多,但比起咱福建来,简直是一马平川。雨水还充足,要是我摆弄这地,早发财了!”陈双站起来,裂了裂嘴,憨厚地回答。他从军之前在田里给人帮过短工,分辩得出土地的好坏。
“那此地百姓为何如此穷困呢?”陈吊眼笑了笑,示意陈双坐下,继续问。
“被鞑子糟蹋的呗!”这个问题很简单,几乎人人都能给出答案。
“可鞑子己经给这里免税了!”陈吊眼脸上的笑意更浓,淡淡地说道。
“免税?”诸将惊诧地问。破虏军制下地区,根据各地的情况不同,务农无税,但并不是干什么都不交税。经商、开工厂,煮盐等主业,税额都是十之一二。即便如此,百姓生活状况都得到了极大改善。北元既然在短期内己经对两浙免去所有赋税,为何百姓生活还如此困苦,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
“己经无税,为何百姓还活不下去?谁能告诉我正确答案?”陈吊眼的声音突然转高,大声问道。
没人能回答,第二师将领,水师将领,还有新加入水师的将领,都看着他,期待着他的解释。
“战乱,连年战乱。古人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就是这个道理!”陈吊眼站起来,大声说道:“前后不到十年,两浙打了多少场仗,你们自己算算。咱们破虏军军纪严明,依然有百姓闻军鼓声而逃难。鞑子、新附军兵马所讨夕处呢?还不是赤到哪,抢到哪里。再富的地方,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啊。所以,死保两浙的战略,根本不可能实现。没人会给咱们这个时间慢慢调整,鞑子不傻,他也知道咱们需要时间。所以,他们已经在庐江集结,连粮食都没准各齐,就打算过江了。没有粮食怎么办,他们不是破虏军,他们会抢,从百姓嘴里抢。像蚂蚱一样,把所过之处吃成白地。所以,鞑子一旦过了江,即便咱们把两浙守住了,这片土地也要再被糟蹋一次。诸位想想,两浙还经得起这样的糟蹋么?如果我们一旦初战失利,被迫做战略收缩,我们对得起那些给咱送粮送水的父老乡亲么?对得起他们的糕饼,对得起他们的眼里的期盼么?”
没有人能回答,打仗,必然存在部队调动问题。谁也不能保证不放北方一兵一卒进来,同样,也没有人能保证破虏军能一战而定乾坤。
“我陈吊眼是两浙大都督,负有保家卫国之责。所以,要战,就要把战火推到两浙之外,推到鞑子的基业上。咱们北伐,的确不会有太多北方百姓支持,但咱们可以用兵威和实际作为告诉他们,他们是汉人,即便他们自己忘记了出身,咱们南方汉人却没有忘记自己的骨肉兄弟!”陈吊眼动情地说道,虽然他自己出身畲家,但此一刻,他宁愿部下把自己当成一个汉人,一个汉家儿朗。
“愿追随都督!”陈双带着几个将领站起来,大声喊道。许叔恒笑了笑,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效果,为了让陈吊眼完成从一个大统领向众人心目中完美英雄的转变,这些年,绿林旧部们暗中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这个陈吊眼,还真不简单!”杜浒在旁边轻轻点头。有些动作,他已经看明白了其中端倪,但他不打算说破,一支军队中,总是需要一个核心。只有这个核心的存在,才能使一支军队凝聚起最大的战斗力。
“此外,你们来看!”陈吊眼走到另一张地图前,指点着上面代表不同势力的小旗说道:“这是达春,这是吕师夔,这两个人在福建做过的事情,你们想必一辈子不会忘。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咱们的第一师,炮师,还有江南西路林奇,和你们好兄弟西门彪的两个独立旅,你们看看,如果此刻你在江南西路,准各做什么?”
“干掉达春,干掉吕师夔,让他们血债血还!”将领们齐声怒吼。如果说刚才陈吊眼把北伐与保卫两浙相关联起来,还有人心存置疑的话。此刻,所有人的心思已经完全凝聚到一块。达春与吕师夔当年制造的杀戮,是每个破虏军将士无法忘记的。特别是达春,他传播瘟疫的办法,几乎让陈吊眼所部遭受灭顶之灾。这个仇,大伙一定要报。
“这两支队伍血债累累,这两支队伍对咱破虏军的战法,实力,还有长处弱点无不知晓。如果让他们与伯颜联系起来,咱们可能就要吃大亏了。所以,咱们北伐,即便去的人都回不来,能吸引住伯颜无法渡江,能让第一师和两个独立旅顺利把达春干掉,咱们就是一个换五个。这买卖,我认为值!”陈吊眼一拳击打在桌面上,大声道。
“值得!”诸将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一同挥舞着拳头喊道。“都督,你下令吧,只要能杀了达春,咱们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次北伐,我只需要一个标弟兄,你们回去,把今天的话给所有将士说清楚。明天一早,愿意跟着我北伐的,到大校场上见。不愿意去的,自管留在营内,我陈吊眼决不勉强!解散!”
将领们站起来,同时向陈吊眼施礼,然后带着满腔沸腾的热血散去。过江龙,浪里豹等新人亲身体验了一场战前动员课,佩服地向陈吊眼抱了抱拳,跟着水师将士们回营休息了。李兴、陈双、许叔恒、刘康等主要将领留了下来,商议进一步动作。
看看众人走远,陈吊眼捶了许叔恒一拳,笑着骂道:“今天你小子演得不错,差点把我给弄蒙了!”
“是军师教得好,军师说咱们队伍中多为福建和两浙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