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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咱家教你个乖。”安公公缓缓地道,“我们侍候皇上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双毒眼,是男是女一瞧便知,那是掩盖不住的。不过,咱家佩服于大人不拘一格的用人方式,也见识了小胡你的本事,有些事呢,也就懒得管了。所以小胡你就把心妥妥帖帖地放在肚子里,‘乖乖’为皇上、为卫学办事,咱家不会亏待你的。今天你就先回去,把你说的这些写个策略表呈上,方便咱家和于大人商量一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咱家看最早也得两个月,哎哟,可得忙起来了。”
如初点头称是,退出安公公的房间,心头不住地发毛。
原来,在这个表面平静的卫学里,她并不能生活得安稳,要面对很多危机。原来,看似简单的事,却纠缠着这许多的不安全因素。原来,她要实现梦想,于大人和大哥要招揽人才,却都要承担风险。最要命的是,除了几个知情人,男人们全把她当成太监,而真正的太监却知道她是女人!
第五计 瞒天过海(3)
真他令堂的莫名其妙!
如初带着半懊恼半不安的心情往“员工宿舍”走,本想回房写那个古代名曰策略表,现代名曰策划书的东西,无意间一抚额头,摸到了那个经久不消的印子,最后决定先到虚海房里一趟。
初冬的天气里,虚海的房门却虚掩着,如初犹豫了一下,然后鬼鬼祟祟地先顺着门缝往里瞧。就见虚海的房间布置和在少林寺一样,简洁雅致却不粗陋,透出那么一股出尘的味道。由于床正对着房门,如初一眼就看到一身白色僧袍的他半躺在床上看书,身边随意地散落着不少典籍,那模样慵懒而性感。
死和尚,妖孽!
如初定了定扑通通多跳了两下的小心肝,推门而入。
昨天光顾着和他斗嘴兼斗酒了,很多卫学里的事还没有打听。再者,安公公让她心头发寒,还有那群小子的事也让她焦头烂额,这些都得找个人商量商量才行。当然,顺便再感谢一下他赠药的功德。
她一次为自己找出了三个找虚海的正当理由,却没意识到,她居然对一个经常气得她半死的人产生了战友般的、互相依赖的感情。
“虚海……呃……师兄。”她觉得还是加上尊称显得友好一些。
“胡师妹,你连门也不敲,是不是在门边偷窥了小僧许久呀?”虚海问,放下手中的那卷书,伸了下懒腰。人家说出家人,特别是武僧应当行如风、坐如钟、卧如松,再看虚大师,哪点符合呀?
“我是怕你房中进了小偷。”如初有点讪讪的。
虚海笑了,“阿弥陀佛,哪个贼敢在卫学里偷东西?罪过罪过。再者小僧这里除了这皮囊和这颗心,也没什么好偷的。”
“你说的也是。”如初点头,罕见的同意虚海的观点,“其实就连你的皮囊和你的心也是属于佛祖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虚海闻言一窒,心头好像划过一道闪电似的,本来在温暖的黑暗中已经逐渐混沌了的誓言,在这一刻又变得无比清晰,提醒着他、鞭打着他、刺痛着他。他眼神中闪过些微的苦涩,但转瞬就不露痕迹地掩饰了过去,依然换上那种淡定从容,优雅得近乎圣洁的表情来。
“胡师妹大有慧根。”他微笑,“但不知师妹此来是所为何事呢?”
“特意来谢谢师兄昨天赠药。”如初看虚海并没有请她坐的意思,干脆自己拉把椅子坐,因为怕冷风吹进来,把门也关严了。她做这些纯属自然,却没想过这行为在古代是多么暧昧,好在虚海已经习惯了她变得怪异的种种行为,倒也没多想。
“师妹忘记了,昨天小僧叨扰了一顿斋饭,两下相抵,师妹无须言谢。”
“我是说醒酒的那颗药啦。”如初扒拉了一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随即又想,他一个和尚昨天吃了那些酒肉,还好意思说是斋饭,她只不过是喝高了,有什么惭愧的。想着,从怀中摸出那个玉瓶道,“等这些药酒用完,这个瓶子可以送,或者卖给我吗?”
虚海看着她,不说话,眼神有点莫名其妙的忧伤,看起来还怪让人心疼的。不过一个瓶子而已,不会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吧?如果他拒绝,她会有点尴尬,早知道让八重来问了。
“不用完药酒,也就不用还回瓶子了。”好半天,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声音极为轻柔。
如初感到有点奇怪,仔细咂摸他的语意,似乎是说让她以后不要受伤。这算关心吗?毕竟用药酒就意味着身体有外伤出现。
第五计 瞒天过海(4)
“那好,这瓶子铁定归我了!老子天下无敌,再也不会受伤。”如初摆出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故意粗鲁地道。之后借着两人之间比较和谐的气氛,连忙问起卫学里的情况,也不知虚海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事无巨细,有问必答,态度好得不得了。
同时,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在虚海轻声细语的引导中,她不知不觉把早上发生的事全部告诉给了虚海,而那些事她本来不想说的。等她意识到时,已经什么都晚了。
“这个公开卫内比武的主意不错。”虚海很认真地道,“明年就是武举考试了,这也算是提前试演。对其他四队的人来说,武举不过是走走形式,对土队的学子来说,那可能是天大的机会。”
“我一定不会让他们错过这次机会。”如初很有决心地说,“但是安公公那边……”
“放心,此人贪名好财,你这次是投其所好,他一定大开方便之门,今后也不会找你茬,反而会尽力笼络。”说到这儿,他眼神一闪,“你只要留心,别被人说成是严党或者阉党就行。”
听到“阉”字,如初有点郁闷,不禁想起是虚海首先诬陷她是太监,忍不住用白眼飞刀扎他,不过他像完全没看到似,一本正经地道:“不过小僧以为,对土队的那些学子应以怀柔手段为主。他们甚至不如普通的平家子弟,至少还落个自由自在。他们是从云端跌落尘土,在高位而被人践踏,还要承担家族的负担,这样一来难免会行事偏激,你为人师表的一味以暴制暴,并非上策。”
“知道啦。”如初想起那些少年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怀疑的眼神,乐观的情绪遭受到了一点打击,“从今天起我会像当娘一样关怀他们,爱护他们。他们的心就算是石头,我也给一块一块捂热喽。”
“太监不能产子。”
“死虚海,我只是比喻!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如初立即柳眉倒竖。
“虽然小僧是和尚,但种……还是有的。”
于是,接下来,本来很顺利、很正常、很友爱的一场谈话,最后又演变为如初被气得跳脚而告终。
当天晚上,如初挑灯夜战,拿出当年高考的精神头来,赶着把《天津卫学第一次向公众开放比武大会》的策划书写了出来。第二天一早,她兴冲冲地顶着天然的烟熏妆,秉承着上早朝的精神去交任务,没想到安公公居然不在,听说因为京中有要事,半夜就离开了。
这才是卯时二刻(早上五点半),天还没大亮。如初迷信地认为此事兆头不好,虽然虚海说此事必成,但因为安公公的突然离开,她还是觉得可能会节外生枝。果然,在土队的学生们那里,她结结实实地踢到了铁板。
本来昨天约好大家在学堂见面,可当如初在卯时三刻准时到达时,学堂内空空荡荡的,只有赵三红一个人哈欠连天地坐在那里。
“小红,怎么就你一个?他们人呢?”如初瞪大眼睛环视周围,好像她的学生们就藏在这附近,只是都会隐身术,她看不到罢了。
“他们都在小校场。”赵三红站起身来,“小光说,小一一你肯定不会改变什么,与其一大群人窝在这里怪闷气的,还不如到小校场去等你。虽然那边味道不太好,好歹不至于那么挤。”
“他料定了?他知道我昨天跑去干什么?”如初惊讶地问。
赵三红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道,“小光一向料事如神,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他搔搔头,“反正他叫我在这里等着,免得你以为我们失约。”
第五计 瞒天过海(5)
很好,聪明果断,能料敌先机而且遵守承诺,果然是个人才,怪不得他将来要当民族英雄呢!如初心里赞扬。但是等等,不能用“料敌先机”这个词夸他,毕竟她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良师益友,虽然他们现在对她还戒备来着。
“小一一,该说的话我已经转告完毕,现在要走了。”赵三红笑得厚道,可爱的脸庞很暖人心绪。
不由自主的,如初想起戚继光的笑,阳光灿烂,温柔明朗,可他的阳光是冬天的阳光,而且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照在人的身上,让人只感觉到光亮,却感觉不到温度,还带点懒洋洋和漫不经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