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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了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云荒,子衿,容澈。”
梅树簌簌地一抖,花瓣撒了一地。“你……你胡说些什么?!”
我不置可否,坐在她身旁,心情甚好地哼着小曲儿。容澈出了门,一双眉深深地蹙在一起,两手来回地揉着额角。看见我,仍旧强打起精神揶揄道:“你心情很好!云荒回来了?”
“他要是回来,估计你家屋顶都被掀啦!你连续几次拿包子的血做试验,害得他一双白嫩的小手星星点点,云荒知道了能放过你吗?”
容澈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是为他儿子的健康忧心,他难不成还要恩将仇报?”
我撇嘴。“你想试验就试验,别说的这么高尚。包子的血能不能伤人,我们都不在乎,只要他平安快乐地成长就好。至于以后当真伤了人,那也是别人的苦痛,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赔个礼道个歉,表达内心的拳拳愧疚之情。”
容澈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大抵世间就是因为有了你这号人,才会同类相伤、自相残杀,扰得九州一片不安宁。”
我起身要打他,他赶紧退了一步,笑道:“我刚起床,头疼得厉害,没有力气和你瞎闹。”
“头疼得厉害?为什么?”
“昨夜与苏然传授了许多医术理论,单是听着无聊,便就了几坛酒。一不小心,就喝光了。苏然现在还在桌上趴着,他那夫人估计又要担着身子跑到无忧山谷来了。”
我忽的有些郁郁。“我听说,眼下的九州处处耽于及时行乐当中。”
“人生倏忽如寄,这样做也没什么错。”
“可是这样做,分明是因为祸福难料、朝不保夕。倘若战争不发生,九州仍当是生活在一片安宁祥和当中的。玖澜这个人我虽不喜欢,但他当君王还是当的不错的。玖氏治理天下近千年,总体来说把九州管理得井井有条、海晏河清。即便有大的事情发生,也非凡人之间的同类倾轧,而是妖邪为患,肆虐九州。”
容澈顿了顿,笑道:“浅浅,你是想以一己之力结束战争吗?”
我摇头:“眼下的我哪有这份实力。怀上包子之前,倒没准儿能行。不过那样我也不会去做。终究玉清妖邪荡得一个不剩之后,我也失去了孳养我的妖戾之气,只能与一干妖众同归于尽。包子还那么小,我可不想让他往后总是包了包泪,可怜巴巴地问云荒:‘爹爹,我娘在哪里?’”
容澈听得若有所思。“看来,你已经原谅云荒了。”
我怒道:“你就不能抓住重点啊!”
是夜,云荒回来。
彼时包子又闹了一回。我抱着他绕着房间走了几圈,没有放回寒玉梨花小床,纳在臂弯当中与我一道睡着。包子的小脑袋毛茸茸的,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我靠着他,安心地睡去。朦胧之中,身后的床榻陷了几分。有人侧身卧着靠上来,一只搭在我的身上,远远地,直绕到抓住包子软乎乎的小手。他的呼吸吐在我的耳畔,沉沉的,透出疲倦。
我微微地侧过头。“云荒?”
“嗯。”他应一声,仿佛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
“你怎么来了?”
“暂时有了空闲,便瞬身来了这里。”
“其实,你不用担心。容澈他们都还在,况且还有盈袖陪着,包子他再安全不过了。”
他微微笑了笑。“我不是不放心,而是舍不得。”
“哦……”我靠着包子,看黑夜之中,床头的雕花镂刻细致,隐隐是鸢尾花的模样。云荒很快睡去,一大一小,呼吸声此起彼伏,抵在我的耳畔和心口。
第二天我醒来,床上空空荡荡的,仿佛是我一贯独睡的样子。出得房门,才见云荒一袭白衣似水,穿过包子的胳肢窝抱着他,耐心地逗着他笑。晨光清冽而不失柔软,照在他们身上,包子的笑脸美得像梦。
盈袖端着盆梅花糕进来,用的梅花,应是从冰绡那儿得来的。云荒瞧了一眼。“换成白粥吧,云深她不爱吃甜的。”
盈袖怔了怔。“尊上不是爱吃吗?”
云荒沉默了片刻。“后来……就没有那么喜欢吃了。”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探身一看,瞧见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猞猁。”
他幻作个童子的模样,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姐姐……”
“你前些日子去哪儿了?总不见身影。”
“我……我去找伙伴们玩儿了!玩得兴起,一时忘了回来……走的时候,我看你们忙着,也就不打扰你们,没有同你们说。让姐姐担心了,实在对不起!”
我笑道:“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你想玩就去玩呗,小孩子家的,哪有不尽情玩耍的道理?我是有些担心,不过看你平安回来就好。”
他感激地一笑,眼珠乌溜溜地一转,视线黏在梅花糕上面拔都拔不下来!“姐姐。”他叫一声,“咕噜”咽了口口水,“你……你们这个糕点还吃不吃啊?”
云荒失笑,回首对盈袖道:“给他吧。”
猞猁得了梅花糕,一路欢快地跑了出去。
饭后,盈袖抱着包子去外面转一转。我同云荒闲来无事,便在家里下棋玩儿。
他下着棋,一边还同我闲话九玉之战。他道此次开战着实奇怪,玉清像是破釜沉舟,几十万妖军悉数囤积在了鹿野,迫得九州仙者纷纷聚集都邑,保卫王都。玖澜先时疑心有诈,然派出的探子道玉清妖邪当真是倾囊而出,玉清山上就剩下几个老弱病残了。这一份疑心就生生扭成了迷惑不解。
“这沉夜不是疯了便该是傻了。”我道,“也怪不得她。苦心孤诣惨淡经营这么多年,紧要的关头却丢了最重要的筹码,还被那筹码伤得几乎丧命。要是我,我也疯。哦,对了,双方都几十万人地囤积在鹿野?我记得……鹿野那地方不大吧?他们怎么排兵布阵的?对峙的时候就不会踩了对方的脚吗?”
云荒觑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我在看晴炎。
云荒是个闲不住的人。我道他昨天深夜才回,又是那样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怎么样也该好好歇一天。他却非要下厨。
我替他择着菜,一边埋怨道:“你这样子虽是贤惠,将来叫包子学了去,我可不开心!”
他手脚麻利地加盐翻炒。“不会叫他学去的。有我在,他怕是连入厨间的机会都没有。”
“哼,难说!待他长大了,娶了妻生了子,便由不得你照顾了。届时他的妻子再惫懒一些,不给他洗衣做饭,反倒是由他伺候,他不是还得自己动手?”
云荒笑着望过来。“我觉得,你说的是我。”
饭菜整整齐齐地摆上桌,盈袖还没有回来,这倒是不像她。
我站在门口望了望,忧心道:“你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云荒安慰我。“盈袖到底是排名第五的仙者,等闲之辈,如何奈何得了她?兴许是遇见什么好景致,看得兴起,一时忘了回来。”
我暂时信了他,与他一道坐下,一边吃饭一边等人。这顿饭吃得并不畅快,而我们等的人,直到夕时也未现身。事情严重了。
我去告知容澈,正巧苏然、殷瑶都在,一行六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寻找。晴炎急得快要疯了。云荒虽不言语,然脸色苍白,走路时不时踉跄几回,是我从未见过的笨拙。而我,脑袋和胸膛都抑闷地快要炸开,却强自镇定,告诉自己:有盈袖护着,包子他绝对不会有事!
日光西沉,晴炎忽的高声嚷起来:“阿姐!阿姐!快来呀!”
我没命地往那儿跑,他从地上拾起什么,对我问道:“阿姐,这好像是盈袖的簪子!”
我的心沉重地往下坠,呼吸戛然中断,天旋地转,眼前再看不清任何东西。云荒扶住我,面色铁青,哑着声音道:“别慌,兴许没有那么糟糕。”
他的这份设想,断送在猞猁的手里。猞猁恢复了原身,毛皮零星缺了好几块,正汩汩地淌着血。一条尾巴愈发得短,断口参差不齐,是仓皇之中匆匆咬断的。猞猁蹒跚地自草丛中走出来,气若游丝,只凭意志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姐姐……”他唤一句,“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容澈施术救他。他悠悠地醒转,乌黑的眼睛盯着我一会儿,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包子他……他被人抢走了!”
我掐住他的肩膀,厉声追问:“你说清楚!怎么会被抢走?!是谁抢走的?!”
他吓得止了哭声,抽噎着答道:“我跟着……跟着盈袖姐姐去了山里。盈袖姐姐说包子喜欢花儿,她要去采一些来。我们走了没多远,忽的……忽的有个水色衣衫的仙者出现。盈袖姐姐好像认识他,就同他说话,但是样子好像不是很高兴。那个仙者说着说着,忽地将盈袖姐姐击昏在地上。他要抢走小包子,我就去夺!结果,他……他看我是妖,就毫不留情地要杀我!我丢了一截断尾唬过了他,自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出来……再出来,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