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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差一点撞到飞鸟身上。再一看,飞鸟回了身,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连忙抓抓自己的圆脸,沮丧地问:“又不行?”
飞鸟抓住他左躲右闪的头,拔了帽揉一揉,心问:赵过和牛六斤虽然会写字了,可不一定愿意呀。是不是要先抓一个萨满料子?这便一边赞扬,一边问:“铁头头长得好,真聪明。要不要学札达之术?”
张铁头令人发汗地谦虚说:“不聪明,不聪明。就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能掐一掐,算三算,外号‘活神仙,!还用学?阿鸟,你说吧。要风要雨?”
飞鸟问:“要是要不来呢?学不学?”
张铁头傻了,连忙抬头在天空里找几眼,撑着僵硬的表情说:“还真要呀?”
路勃勃已来到跟前了,嚷道:“要呀,你要呀!快要风呀。”他自己则又蹦又跳了一圈,学萨满的样子晃胳膊晃脑袋,一睁两眼白,把祁连吓了一大跳。祁连惹不起,只好绕,绕过他这个摇头狮子狗来到飞鸟面前。说:“阿鸟,你别听他吹了!他肯定先要两只鸟腿,舔够上面地油,一伸脖子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飞鸟一摆手,许诺说:“我不光给鸟腿、好吃的。还第一个给他娶老婆!”
一阵冷风就把两三人打了个激灵。张铁头犹豫不决,乌溜溜的眼睛在眼眶里搅弄;祁连摸着下颌深思。路勃勃猛地停住,“唔”地一呼,耳朵尖粘了兔子的灵性,转向喇叭花一样反贴到帽子皮上。他颇会算叨地问:“漂亮的。得和你女人差不离!”
飞鸟不再往下说,也算给他们留个念想。就一声令下。
图里图利让他们站成一队。飞鸟点点车上的箭。让他们过往领取。队伍走到中段,石春生不甘心。硬抱着犟牛的沉默多搂一把,乐滋滋地往别人那儿看,不动声色地通过车子。
这儿的雪沟是推雪而成,中规中矩,踩脚的地方垫有草泥,前方百步远有一排新架成地木鼓般的木心皮靶。等他们领好了箭,走到跟前。飞鸟就站在他们面前,反复解释规则——箭分六轮射,每一轮最先射完地得两分,射中最多的得两分,在规定的时间射完则得一分,两分发一支可以射鸟的箭。
接着,他又把射箭剖分步骤,分为装箭入壶,看靶取弓,取箭,挂弦,开弓,稳枝,放射,回扣,收弓入弓壶。
众人虽有点沮丧,可也无可奈何地看着飞鸟演示技巧。
他们知道飞鸟的箭法好,个个大眼不眨,余光不飞地盯着。只见飞鸟从第二步到四步的过程——左手取弓,先直直拉到胸口,将小臂前伸,让弓弦与胳膊呈现出三十度角;而后右手下放到箭壶边,用手缓慢两梳,突然顺着箭簇舀上四只箭——拇指和食指拈了一枝,食指和中指地缝隙里夹了一枝,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夹了一枝,无名指和尾指上一枝,直抽出壶再翻转手心,尾簇朝里,箭枝朝外;接着,便看也不看地把食指和拇指捏拿的箭杆尾隙扣吻到弓弦上,比着弓身做往后拉的动作。
他反复了好几次。众人看得头大,没有不发出疑问的,问他:“射箭就射箭,就不能想怎么射就怎么射吗?”
飞鸟见反应强烈,只好略一制止,先请出牙猴子,说:“你用你的法子掏箭,和我比一比。”
牙猴子被推到众人面前,怎么钻回去怎么被坏笑的张铁头拦回来,只好站到飞鸟对面,气呼呼地嚷:“试就试!”
说罢,他把胳膊上下摇一圈,一手捂弓壶,一边低头看箭壶。
随着图里图利对两人大喊开始,牙猴子猛地一伸下手,向猛鹞子捞小鸡,左手掏弓,右手拽箭。他自己正算着速度,不想弓尾巴也抽不出,箭还掉了一大把,听得众人轰轰齐笑,正要说句“不算”,发觉飞鸟还没动弓,这也不拣箭了,硬口气儿把弓和箭硬扯到身前。
众人只见弓在他左手里费力地一转,弦才朝向自己,顿觉惨不忍睹。
虽然觉得他没有飞鸟的流畅和不迫,他们还是心有所向,无不发出着急的喊声:“快、快,把右手上的箭挂上。”牙猴子略一沉气,把手里的一枝箭提到眼下。看了看尾羽里藏着地缝隙,这就比着弦往上抵。抵上后,见箭尖在右侧晃荡,立刻夸张着耸耸肩膀,用握弓的食指包住。
这时才见飞鸟动,同时出弓出箭,一吻到弦,说满就满。
七人恍然回神,才知道——他刚才地动作已放得很慢。牙猴子还没有抬弓,就听到众人气愤的吆喝声。抬头看看对着自己鼻子的箭尖,连忙识相地说:“我服了。我会好好练地。”他扭过头。
丢手拽住大叫的张铁头,说:“你来?”
张铁头摆了摆手,往两旁略一点头,已干笑出口:“我本来就要好好练的!”他发觉众人发出“嘘”地一声鄙视,连忙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来试试呀!”
飞鸟严肃地“咳”一声,让他们到自己身边看后几步。等脑袋凑密,把侧了三十度的弓弦作为开始,只是手、臂、肩、头、身从容不迫地向后一摆,拉至满弓,那弓弦弓身一线已和手臂平行。
他解释说:“看清楚了没有,身子一侧,弓和箭就顺直了?不要还手,不要换气,由着劲儿拉,不然。再调整弓度,箭尖就会晃。记住,最好不去瞄!”
他话音一落,满弦时留了颇有节奏的一挫,略一抬前手。快速地转动上半身松手,“砰”地弦响,箭已带着风声投到皮靶的正中心上。众人还来不及惊叹,又见他地右手拈了个食指和拇指张开地手型,在空中停留片刻,往前一探。又拽住弦。立刻,箭头已经伸到弓身上去。无不张口结舌,大惊小怪。
他也把后几步演示几遍,直到图里图利替他说了骄傲的话。图里图利地眼睛瞪大了个,叫嚷说:“比哲别还厉害!”
飞鸟挥一挥手,自己绑上一圈箭袋,背上至少一百来斤的冰雪袋子,先一步去蹲了雪沟。众人不再吭声,随他背上重量不一的冰雪站稳,等一声开弓令下,立刻似是而非地抖响箭杆子,争先恐后地把箭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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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张奋青和鹿巴两个下夜的人起身,众人已吃罢早饭,拿着赢得的箭射横木上的鸟。因六轮箭地第一名不是图里图利,就是赵过和牛六斤,剩下的张铁头,牙猴子,石春生,祁连一人三枝,此时倍感它的珍贵,无不来回趟圈看瞄。
鹿巴要跟飞鸟说说巡找人家要狗的事,见一大堆孩子跑着玩,而几个家伙垂着弓,弯腰侧身走趟子,眼睛全在三十步外拴鸟的横木上,便给张奋青说:“拴的鸟不会真飞,我一箭一只。”
张奋青也算杀人如麻了,不遇到鬼神的时候什么都不再怕,可对他这个杀妻灭子,看人都用蔑视的眼神往下扫的家伙,还是心存芥蒂的。他没有直接说“吹吧,你”,而是说:“你试一试,我也想试试,看看箭法有没有长进!”
说完,他们两个就在四十步外提弓挂箭。
几个还在心疼箭地家伙怕射不中,就要等到赵过、图里图利和牛六斤射过的鸟安静下来,就见空中飞来几只蝗虫,一口一个,几下咬掉两三只鸟,鸟架子又“轰隆”一下炸了,只只都扑扑腾腾地飞到绳子的劲头,栽下来再扑腾,那翅膀翻飞如刀一般,都差点一蹦多高地骂娘。
他们一回头,就看到激动得眼泪横流的张奋青一溜烟儿跑,嘴里忘情欢呼:“花子!我射了俩只鸟了,你嫁给我吧!”
鹿巴摇了摇头,说:“五箭射了俩只鸟,还喜欢成这样?”一回头,他跑到五十步外的地方再射。
三十步处地人两下里看,每听得“嗖”一声,一扭头便多见到一只挂箭低头的鸟,心里都在泣血,纷纷大叫:“停手,给我们留几只吧!”喊了几声不停,他们干脆争先恐后地出箭,中鸟的,信心大增,一口气射完;没有射中的,沮丧地低着头,分析、反思、观察、再用空弓瞄准,去苦等明天的机会。
鹿巴射光一壶箭,这就看着飞鸟走去。
飞鸟眼睛越来越大,里面盛满翻滚、起飞的水鸟们,似乎看到地是如轮如奂地刀光。他觉得那挣扎中的冲势吞吐不定,不知不觉地走到架子地一侧,盘腿坐下,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在雪地上描出一些出翅和收翅地动作。
那挣扎和惊恐似曾相似,那挣到尽头的虚空,那天马行空的飞天姿势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沉醉到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中,却又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的刻骨之感,只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说:“这里肯定有万事万物的道理!”
陡然,他被人抓了肩头推扯,一个激灵,野兽一般回了头,就听得图里牛尖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