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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很快恢复如故。但他保持着笑容的同时,显出某种玩世不恭。见他整日烂笑,风月总不敢相信,于是常常伸出自己的手指头,问他有几个,也好知道他是不是得了疯病。
几日后,城禁未消,二牛还未来得及安葬,内务府便来了人,要召飞鸟进宫。
身为贵族,没有比做帝王伴读更巨大的荣誉了。这一大殊荣,功勋卓著的大臣们的子嗣才有那么一点资格,要么是作为宠幸的延续,要么因父辈权力过大而生的附带。而同时,罪臣的子女士是通常要取消这样的资格的。但这例外并没让这一家人觉得荣耀和轻松,他们不得不从老爷子的事上抽身,去担心飞鸟的命运。
而飞鸟,也因此不得不去学习管理自己的发型,穿上锦绣的衣服,在不被允许的挣扎中等待。
去看狄南堂回来后,得到这样的消息,龙蓝采衡量不出半点好的地方,最先琢磨出疑问:“我们家飞鸟爱犯混,这可怎么好?”
狄南良被飞鸟组织的哭声闹得心烦,听龙蓝采一说,回头示意别人往外看。风月”嘿”了一声,第一个挪到门口,一眼看到飞鸟。飞鸟给哭泣的人分碗,正大声说着:“哭!都接着哭!哭多少有多少好处!”
风月本想说说飞鸟入宫,老爷子定然没事的,这下也没心情说了。他心里雪亮,知道这般一个人,放到伴君如伴虎的宫廷,那是去遭人砍的。
花流霜喊回帮自己哥哥忙的飞雪,不让她再为虎作伥,无奈地再叹一口气,说:“我说过他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
不管人们怎么担心,次日还是来临。知道飞鸟要到内务府领牌子,二牛媳妇早早地起床,把卷着被子睡灵棚,美其名曰为“替她守灵”的飞鸟推醒。
“干嘛呀?”飞鸟揉一揉眼睛,从几层被子里探了个头问,问完就立刻回缩被子里,裹成一个蛋蛋。
“你二牛哥去啦。再怎么守也就这样了!死人可不能误了活人。”二牛媳妇把他埋在被子里的头给抠了出来,提醒说:“吃点东西,赶快走吧!”
“昨天睡得晚,早上要补的。”飞鸟说。说完,他又想缩头,却被二牛媳妇一把拉掉被褥。小玲边收被子,边大声威胁说:“你起不起来?”
飞鸟眯着眼睛四下里摸。摸到一笑片白布后,他打着哆嗦,拿它盖到发抖的屁股上,重新蜷成一团,说:“我就盖这个,冻不死的!”
二牛媳妇看住比巴掌大不多的布,假装不管他,抱着被子就回屋子。可走到一半间,她回头,却见飞鸟真的就蜷个蛋蛋,不屈不挠地去睡觉。没有办法,她只好回来给他盖好,还重新给他掖上被边。花流霜也是起身来叫飞鸟的,站在门边,一眼看到眼睛红肿着的二牛媳妇给飞鸟掖被子。但她只看了看,便又掩了门。
不一会,花流霜听门开了,连忙靠紧龙蓝采和飞雪,闭上眼睛,取暖假睡,眯着眼睛看过二牛媳妇挪着炉子出去引火。
不一会,花流霜又起来,走到门边。这下,她看到小玲正在院子里呱呱叫鸡,接着猛一探身,抓了一只。她在那只鸡“咯咯”叫间走了去,问:“小玲,要给你婆婆杀只鸡呢?”
“她哪吃荤呀?”二牛媳妇捞了一只鸡,换手提了两只鸡膀子,回头微笑着,以飞鸟的话说:“婶!小鸟不是说,他不吃肉就长不了骨头!”
“那是给小鸟杀的?”花流霜复杂地看住她,问她。
二牛媳妇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笑,说:“小鸟就跟我,和二牛的亲弟弟一样。他要到国王身边,可不能胡填两个饼子。那哪像话?一个吃草的站到吃肉人的堆里,人家知道了看不起。”
“你不像她姐姐,倒像她媳妇!”花流霜喟然一叹,轻轻地说,“算啦,让你婆婆知道可不好,听我的,放了它。”
二牛媳妇手脚冰凉地站着,摸不着这话的意思。她看看灵堂,见飞鸟提供的白绸轻摆,一扯最长的呼地鼓起,不由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鸡趁她分神,蹬了她一脚,咯咯地跑掉。
她恍恍惚惚地往屋子里逃,觉得花流霜是因家里富贵了,嫌她说的那句话。
花流霜却不知道她怎么了,回头看看她的背影,“嗨”了一下,转为遥遥教训飞鸟:“这养了个儿子,倒一点也不像他阿爸,哄得人人都在意他!”说完,她也走到灵棚穴里,一把扯过飞鸟的皮被褥,大声轰他说:“快起床!”
飞鸟又摸,再次摸到屁股上的那一小块白布,再弯弯虾米一样的身子,眼睛睁也不睁就说:“我用这个就行啦!”
“那你用吧!”花流霜对他这样的把戏无动于衷,冷梆梆地说了句,然后便抱着被子回屋子。
她只走了短短一会,飞鸟就再睡不下去了,打了个喷嚏,搂着身子坐起来。
※※※
吃了早饭不久,内务府上来人了。为首的是个板牙黄彤彤的太监,颧骨高大,却又很胖,眼睛总像在眯眯着。飞鸟左右耽搁了半天,却是不想去什么宫中。他转了个身,看二牛媳妇反常,便唱着呵欠蹲在她身边,一个劲地问她是不是病了,不停拍过自己,豪气地说:“看我!骨头都是冰天雪地里熬出来的铁,以后什么事都让我办好啦!”
“快走吧!”二牛媳妇心中不是滋味,越见他这样越不知道怎么好,便推了他一把说,“别让人家挨冻!”
听到外面有人不耐烦地催,飞鸟一阵火大。他干脆摸上几张黄纸,快快地跑出去,扬手挥动,说:“再等等啦,还没如厕呢!”
几个内务府的人的脸色都一个劲地变。他们已经眼巴巴地等半天了,这个现在又要钻茅坑的家伙先换过半时辰的衣服,接着又摆弄了几乎一个时辰的头,最后又告别了半天,这回——,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这侍读入宫,先要经过薰香沐浴,形式上的初级检验等等,最后要在名义上通过太后和首辅的选看。
他们定下时间,什么时候递牌子,那都是在一个时间内的,耽误了事那都是放国王和太后的鸽子。
如今,他们早也不想要什么赏钱,只想这贵角快点走。可飞鸟的茅坑岁月一如预料的那样漫长,几个迫不及待的人都趴在茅坑外等,跳着身子想看。他们边听飞鸟在里面哼哼肚子疼,便求爷爷告奶奶地催。
“小爷~!叫你爷还不行吗?快点吧!耽误了事,那可是要挨揍的!”为首的大黄牙是经受不住考验了,又急又躁,一个劲地换着强调,尖着嗓子喊。
“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谁可以替我拉屎?”飞鸟又一次在里面义正辞严地回答,却是不慌不忙。
大黄牙皱起眼睛,恨恨地转了圈,只得再坦诚地巴结:“祖宗唉!快点还不成吗?这要能替,能不替吗?!”
大伙都在院子里翘目,也一样跟着急。花流霜示意叫狄南良这个做二叔的去叫,但狄南良却也不敢碰这个刺头。低声说:“我刚才趴上面看了,他整个就是一坨屎样,连裤子也没脱。我要是进去拽他出来,这几个阉狗会怎么想?”
“我有办法的!”飞雪胸有成竹地看了一下风月先生,说,“我阿哥是在等人帮他一把。”
“什么帮?还能煮肉薰?”龙蓝采受不了,厉声喊了几声,回头问飞雪,“难不成还真找个人帮他拉屎?”
正说着,大黄牙一连几个高跨步,着急过来,向众人乞求说:“快叫他出来吧。要是论罚,那可都是你儿子的罪!”
风月终于出场,这师傅叹了口气,不得不为虎作伥,“飞雪,你身上有钱吗?”
“我哪有钱?”飞雪咋着舌头回答,她笑得诡异,转身就四处问人,“都拿钱,买他这一泡屎!”
众人惨不忍睹,终于明白飞鸟打的是什么主意,想想自己给钱也没用,都说没钱。大黄牙丢了块小金子,头皮发麻地给人诉苦:“我到哪办差,都是人家给我钱,怎么也没料到,今个还给人家钱!”
兄妹俩个通了轮话,惟听飞鸟在里面说:“不够!”
“不够!”飞雪又回来四处找钱。
大黄牙没有办法,继续递交贿赂。一会功夫,他就把全身家当都递上,接下来还逼迫下面的人交钱。最后,他擦着汗大喊:“这不是要人命吗?你自己也不要自个的命?”
听他这么一说,飞鸟蹲在那又是一声“唉呀”,说:“不行啦,又肚子疼!”
“祖宗!我跪下求你了!”宦官都想哭了,他描述了一下宫门里的板子味和杀人头点地的事情,把哀求再生一级,这才换取飞鸟的开门而出。
飞鸟出发时已经到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