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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在营帐外露了好几次头,想知道他们相商些什么,却没能混上人场,只好回头自己琢磨,越发觉得奇怪,心说:“阿舅也真好心——竟然要自己出钱,最奇怪的是那些党那首领,他们竟然出于客气,说什么也不要!”
党那人盘桓两天,说走就走,半天工夫,尽皆散去。
※※※
大伙不知道除打猎的人马外,龙青云还密令一支千人队伍往西南移动,等着党那人无礼动手,看到党那夹着尾巴散干净,虽然并不声张,仍然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都觉得这天傍晚的夕阳格外地好,尽皆在焕发出一道亮线的河滩上放马。
风从西北吹过来,河滩上雪气奔腾,不远处的山峦在藏在古斯洛大山的后面盘旋,像条山上绽开黑花袋的白蛇,爬进高耸的神山胳膊下。从营地到那片荒野山林的河滩上走满休闲的无鞍骏马和他们的主人,不时有“唏嘘——唏——唏——嘘”的口哨声代替僵滞的流水,欢快盘旋。
飞鸟和龙沙獾各挽骏马,踩着冰冻的碎石,并排走向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松林。
而狄阿孝却跑在河滩内侧,不停在雪地上刨雪粉冲他们撒,试图激怒王小胖和自己的表哥,飞鸟撇眼过去,冲飞孝伸出手掌大喊:“小心雪窝子!”他喊完回头,细细瞄瞄龙沙獾的鹰鼻子和高高的颧骨,知道找到那双锐利的眼睛,方说:“阿哥。党那人不要龙岭的东西,会不会领兵南下,真要到大朝索取?”
龙沙獾不比飞鸟高多少,浑身也略显消瘦,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尽管很少和人打架,却有两只长满肌肉的胳膊和一双硬实的铁腿,能轻而易举地扼住一百多斤的少年人脖子,把他举到脚不离地的地方。
他抬起头,用皱了皱紧绷的面庞,轻蔑地说:“谁告诉你党那人不想要?!他们做梦都想要。可龙岭能白给他们?一开口,底下的阿叔们个个都红了眼,按着刀柄问谁要上来拿,党那人心里一虚,这才出于‘客气’。过后,龙岭折合一些牛羊,免得他们空手而归!至于他们肯不肯南下自取,那再也不干我们的事!”
飞鸟隐约觉得他们各有目的,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准,犹豫片刻,说:“可是……”
龙沙獾轻轻地打断说:“阿鸟,你难道不明白吗?武力有时更能让人感到畏惧……一个人一生中除了在战场上,还应该在自己人面前展示几回,不为恃强凌弱,而是在保护自己。我很快就要走了,我走以后,肯定要有人欺负你。你应该和他们硬碰硬地干几回。不再让别人都觉得你胆小怕事。是的,他们觉得你胆小怕事,可我知道,你不比任何一个人胆小,只是还弄不明白在不面对敌人的时候该不该使用!”
飞鸟觉得自己和叶赫完虎臣他们之间不是谁欺负谁,变成一种说不清倒不明的关系,而这种关系甚至不是取悦于龙琉姝那么简单,隐隐指向将来,因而停到龙沙獾的身后,申辩说:“阿爸不许我打架,他说我们打架,输和赢不由自己决定,都关系到他们背后的阿爸,轻则给阿爸带来难堪,重则会给家族带来不幸。你信吗?”
龙沙獾回过头,面带讥讽地问:“你真那么听你阿爸的话?”
飞鸟以你有所不知的样子上前,勾了他的脖子说:“那要分什么话嘛!”他目视玩闹的伙伴们,兴致勃勃地说:“你去黑水打仗,我到璜水放牧。我们将奉养阿爸、阿妈,建立功业,你将来成为英勇善战的将军,我将来成为牛羊遍地的富人,怎么样?”
龙沙獾都被他横飞的吐沫喷中,却顾不得揩一揩,不敢相信地说:“阿姑说你是做不上瓦里格,跟我们所有的人赌气。”
飞鸟大拍胸脯,说:“阿妈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龙沙獾只好威胁说:“我要把你的话告诉她……”
飞鸟心虚万般,掐着他的脖子大晃大叫:“我看你敢。”他陡然露出自己志向,迫不及待地问:“阿哥。仗没有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是时候向阿舅告辞了吧?!”
龙沙獾被他晃得头晕,勉强说:“就是你拿定主意,你阿爸愿意,也不能急于一时吧?!”
飞鸟往前加快脚步,一边试图逃脱他的报复,一边想: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再不走,就快过年了,过了年万物复苏,就到了春天。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三卷 三十二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56 本章字数:5144
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
三十二节
阿鸟到大帐和龙青云说明去意,并没得到允许,只好无比沮丧地出来。他逛了营地的边缘,坐到反扎下的平板车,突然看到叶赫完虎臣和龙琉姝肩膀碰着肩膀,往营外走,心里猛然紧张,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暗想:天已经很晚,他们要去干什么?想到这里,连忙站起来,头昏沉沉地跟到后面,走不多远,只见两条人影停下,相互拢抱,虽然看得并不清楚,却是确确实实的接吻……
他浑身冷得发抖,胸口忽如受了铁锤的重重一击,头晕眼花地往前奔。
眼看快到跟前,两人仍未罢手,“唔唔、啧啧”的声音尚清晰可闻,他声嘶力竭地弓起脚,哭声大喊:“你们,你们……?!”
面前两人惊乱地分开。龙琉姝连忙背过身,什么话也不说。叶赫完虎臣却面向飞鸟,眼睛扑簌不定,强打镇定地咆哮:“你喊什么?!”他连忙换换口气,低声下气地说:“阿鸟。这是我和你阿姐的事,你放聪明点,龙沙獾要走,以后有什么事,你找我!”
飞鸟“噌”地拔出腰间弯刀,尖锐大喝:“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叶赫完虎臣极不理解,跃后一步,狂声低叫:“你疯了吗?”龙琉姝转到叶赫完虎臣面前,颤抖地收买:“你发誓忘掉这一切。瓦里格就是你的。我和完虎臣对长声天起誓,支持你做瓦里格——”叶赫完虎臣拔过她的肩膀,再次迷惑低叫:“琉姝。你怕他什么?”
飞鸟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感觉刀也离手而掉,只是喃喃地嚷:“你让开。你让开。”龙琉姝摇动头颅,紧张地说:“你打不过他。他一刀就能要你的命——”
飞鸟从口中迸射出“滚”,绕着往叶赫完虎臣的脸前挺。叶赫完虎臣也拔了刀,粗声说:“你这个卑鄙的小孩,怪不得阿姐、阿姐地跟到琉姝后面,原来你也爱她……你要选择决斗,死伤也怪不得我!”他用胳膊别过龙琉姝,躬身欲斗,眼看狄阿鸟破绽百出地扑过来,信手搅过他的刀背,杀来面前。
龙琉姝听到刀斩下的“嚓”响和飞鸟的闷哼,连忙自后拖他一把,大叫:“你不能杀他!”
飞鸟半跪在雪地里,血顺肩膀往下淌。疼痛让他突然明白,他一定不会是叶赫完虎臣的对手,不是两人的年龄差异,也不是刀法的好坏,而是自己内心深处竟是那样地在意龙琉姝,以至于想到他们抱在一起就手脚发抖,脚步不稳。
叶赫完虎臣操刀站在他面前,“啧、啧”地羞辱说:“狄阿鸟。回家多喝点你阿妈的奶吧。”
伤口的凉意很重,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狄阿鸟紧眯眼睛,用力地站身起来,把刀交到另一只手中,然而血液宣泄而出,袍面猛然殷红。
龙琉姝和叶赫完虎臣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刀伤他这么重。
飞鸟低头看看,弯腰捞把一大把雪涂上,五指沾满红色的雪渣。龙琉姝猛地推开叶赫完虎臣,连声责问:“谁让你砍伤他的?!”叶赫完虎臣惶恐说:“我想着衣裳厚,狠擦一刀也不过刮道小口……”龙琉姝打断说:“你混蛋。他冬天也只穿一身袍!”
她回过头来看飞鸟的伤口,被刀顶住。
飞鸟用左手拿住刀,慢慢地抑制住自己的喘气,向一旁颌首,用力地吐出一字:“滚!”他不期望龙琉姝主动,狠狠踢过去。龙琉姝万想不到他连自己也敢打,呆了一呆,不由得心生愤怒,回手狠狠掴到他脸上,大吼道:“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飞鸟早已摇摇欲坠,轰然仰倒。叶赫完虎臣连快上来,牵着龙琉姝说:“我们快走!”龙琉姝连忙挣住身形,不敢相信地说:“那他呢?”叶赫完虎臣极为害怕,连声说:“我把他砍伤,他定然回去告状,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你愿意看到我死——嘛!”最后一个字,他咬得特别重,硬生生地拖走龙琉姝许多步。
龙琉姝使劲地扎住脚跟,狠狠地哭打他,他却仍不肯丢手,苦苦哀求说:“我是爱你的呀。你难道不爱我吗?!”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