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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不少人嘟囓着要回家呢,人呐,哪里还能不恋家的?就算扬州已为灰烬,还是愿意回去。”史德威抬头说道:“朝廷那边我总感觉不够安稳,还是淮西这边稳当。淮扬军若是撤了旗号,编入赴死军,淮西也就是我扬州父老的家了……”
“我明白了。”
那些跟着赴死军过来的淮扬百姓,说到底还是个外来人的身份,在没有根基的淮西,虽然也是同样的劳心劳力,终究是没有归属感。
赴死军就是再卖力气,终究是个贴心的朋友和伙伴的关系。也只有淮扬军才是他们的子弟兵,才是他们心里的依靠。如今天下大行逐利之风,在很多利益方面,这些从淮扬迁徙而来的百姓竞争不过淮西本地人,居于天然的劣势。如今淮扬已经稳固住了,有了思乡之心想要回老家去,也是人之常情。
李四当然不愿意要他们回去。
“淮扬军立刻收编。”李四微笑道:“诸般事宜,史将军拿总掌舵吧……”
“嘿嘿,我还是免了,大帅再找旁人办一办就成,其实也就是换个旗号而已。”史德威终于笑了:“趁着这个当口,我也要去接老夫人和太夫人回老家呢,也在膝前尽一尽孝道。老夫人给我来了书信,说太夫人身子不好,咳的厉害,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我要是再不膝前行孝,恐成平生憾事。到时候也没有脸面就我家督师于九泉之下。”
“好那就如此。”李四道:“督师忠义光照千秋,朝廷仅仅是给了个空洞的名号,实在是对督师不住,我这边就在开封给督师立个庙后世子孙供奉……”
“谢大帅。”史德威没有推辞:“那我就先做逃兵了,等明春开战之时再行归队。”
“等等,福临这个小娃娃你也顺路带去吧,给了朝廷那边,他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李四取过硬炭笔,做书信一封,交给史德威:“这封书信转交两位夫人,聊表我和赴死军将士对督师的仰慕之心,顺叩夫人金安……”
生擒敌国皇帝敌酋于陛前,这可是武将的千古荣耀,李四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这份荣耀给了史德威,未尝就没有爱屋及乌之心。
史德威走后,李四再次传令:“改编淮扬军为两个营,一营为我直属另一营的营官位置先空出来吧。”
直属一个淮扬军营,对于李四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必要,这也是出于安顿民心的考虑。空缺出另外一个营官的位子,用以已经十分明显,肯定是留给史德威的。两营淮扬军,李四和史德威分属是从名义上提高了史德威和淮扬旧军。
至于如何收编,中下曾军官如何置制,也是细枝末节之事,早有章法惯例可以遵循,单说史德威率队来在南都。
这个使节的南都是一年之中最为繁盛之时。
新蟹陈酒,诗词阔谈乃是往年惯例今鞑子已经清扫干净,大明江山依旧自然是分外的喜庆。
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花枝招展的佳人艳女已成为南都的一道风景。
无论是腰缠万贯的巨商大贾,还是日进斗金的大作坊主,所忧所虑者,无非就是一
不管是早出晚归的小商小贩,还是倚门卖笑的妓不是为了身上衣衫口中食?
说的更直接一点,大伙儿都是在为了银子而忙碌。
一江如链,虎踞龙蟠,江南兴盛之地千秋王者之气的南都,竟然沾染了许多市井铜臭。
虽然还是有许多趁着酒兴高呼“五花马千金裘”的浪荡书生大作豪迈之态,可要是没有钱,哪里还有酒兴可谈?
杨廷麟凯旋班师这么重大的事情,都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大关心这些个东西了,朝廷的王师收复了多少地盘儿?光复了多少州县?取得了多大的战果,等等等等这些遥远的事情,都和老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与其是关心这些个于自身无干的远事,还不如想想如何才能多赚几个铜板更加有用呢。
哪家哪家作坊了几架织机,一架可以纺出多少布匹,一匹可以赚多少铜钱,这些个消息比杨廷麟的王师凯旋更有诱惑力。
当朝廷排除刘理顺郊迎时候,南都百姓还没有怎么注意。一直到史德威进城,大伙儿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把子的皇帝给送过来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还能不想看看了?
当年的鞑子席卷天下纵淮扬,一度攻打到了南都城下,连子墙都上了,是何等嚣张。今日再看,连鞑子的皇帝都被擒拿了,可见这大明气数不绝。
光复北都,擒拿敌酋,要是搁在以前,样的事情足以举国狂欢了。可现在大伙儿都想着看看鞑子的小皇帝究竟是怎么个青面獠牙的样子,也是想看看而已,已经没有那个心劲儿早欢腾了。
虽然是献敌于陛前,可鞑子皇帝不是王师拿住的,打鞑子的主力也不杨廷麟。在光复河山的过程当中,朝廷这边儿基本就是跑跑龙套而已,实在没有什么使得庆贺的。
人家赴死军把鞑子皇帝送来,也不过是为了照顾照顾朝廷的脸面而已,肯定还要用这个娃娃皇帝换回去实实在在的封赏。
尤其是看了这个娃娃皇帝之后,爱热闹的南都百姓大为失望。
本以为福临是何等形容丑陋样貌凶顽的嘴脸,现在看着也不过是如此,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娃娃而已,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娃娃健壮呢,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儿。
也就仅仅是看了几眼而已,大伙儿也就失去了兴致索然无味的各自回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反正还是为了银子奔忙呗。
真正热血沸腾的还是少数,而且大部分是那些外地来的读书人。大呼着早就听腻了的口号云集起来论着犁厅扫穴的英雄伟业,仿佛这所有的功劳都和他们有莫大干系一样。
“屁!”南都百姓也看腻歪了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要不是卖了家中老母亲的首饰,哪里有到南都的盘缠?别看他们一个个慷慨激昂滔滔不绝,真正的事情一点儿没有一点儿。他们那张嘴,除了吃饭之外就只能说大话了。”
“哼,也不做工年工也不种田,花销完了手里的铜板就满世界找同年,看着就恶心。”话是越来越刻薄了:“还不如卖笑的姑娘呢家还是靠卖身子赚钱,是自己养活自己,这些圣人门徒,连自己个儿也养活不了,还谈什么狗屁的国家大计?”
“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灰溜溜的回老家去。然后就又一拨儿过来,再说几天大话,就又走了,不干活就想做人上人,我看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现在最烦这些读书人的并不是南都百姓,而是文人领袖东林首脑——钱谦益钱老大人。
钱谦益钱老大人简直是烦透了这些家伙。
这些人屁事儿不做整天就会说大话,而且一个比一个能说,手里的银钱流水一样就花销了出去。然后就到钱府打秋风,蹭吃噌喝的赖着不走。
钱谦益也没有什么产业,俸禄也少的可怜强能维持自己的体面而已。这么多人过来白吃白喝,而且是一拨儿接着一拨儿连绵绵永不断绝,别说是钱谦益是富商大户也招架不住哇。
要不是柳如是时常变卖写个字画古玩之类的物件儿,这日子就真的无法维持下去。钱谦益已经无数次的暗示这些人自己是个清官,没有那么多银钱更不会去贪墨(他想贪墨也贪墨不了),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人。平日里这些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聪明伶俐,比猴子还要精明三分。一到了钱谦益钱老大人诉苦的时候,都作者装疯卖傻的把戏,好像听不出钱老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样,反正就是赖上了。
就是柳如是这个好脾气的雅人儿,也对这些家伙失去了耐性,无数次要钱老大人把这些吃货轰出去拉到。
可这些人就是属牛皮糖的,一旦沾了身子就甩不掉。而且但凡是能和钱老大人沾上边儿的,不是儒林名士就是一方鸿儒,怎么也不能拉下脸来拿打棍子硬撵。
何况钱谦益还需要这些人给自己聚集起人望来,要是没有了人望,这个文人领袖就一钱不值了。
好在两浙那边的潞王时常接济一点儿,要不然大伙儿就只能吃泥喝风了。
最让钱谦益恼火的还不是这些。
这些家伙仗着有一点儿名气,或者干脆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博学多才,尤其是那些新来的家伙,总是变着法儿的找钱谦益的麻烦。今天拿出《对文论章》的古怪问题刁难,明日就用某个不知道从哪个书摊上淘回来的古书“请教”,天知道那是哪个朝代哪个混蛋写的小册子。
可钱谦益还不得不做出虚心的样子,来和这些人一起“做学问”,心里早就把这些人的祖宗骂了几百遍了。
“都是一群寻章摘句的混蛋,历朝历代把你们养起来白首穷经,真是你们的福分。”钱谦益一边儿摆出谦虚的姿态和这些人“做学问”,一边在心里大骂:“这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