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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以来,清军完全就是不计代价的猛烈攻击,以波浪式战法最大限度发挥出人多的优势。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这完全就是在做交换生命。
为了保持攻击的连续性,昼夜不停的连续攻打。
在黑夜中硬攻坚城,对于攻守双方都是大忌,在第一次夜战当中,双方都创下交战以来的伤亡记录。快速消耗赴死军战兵,无论付出多少新附军为代价,对于多铎来说都是很有利的。
时间,尽快拿下扬州已经成为第一要务。
李四需要同样也是时间,利用扬州的坚固城防尽可能的拖延战局,以争取更多时间来疏散民众。
要不是及时的把火铳营调上去,路涧和丁乙的两个先锋营很有可能被直接打残
“庚字营请战!”
新任营官程子栋身上还带着伤呢,一听说西边的两个先锋营几乎被打成残废,早就按捺不住,忽的跳出来请缨。
“不许。”
李四很干脆也很粗鲁地拒绝了庚字营地要求。
赴死军地十营叉子兵中。后面地辛、壬是今年才建立起来地。远不如前面地八个营精锐。现在地没有必要把这些未来地种子过早地投入战斗。辛字营虽然已经处于随时准备地状态。却还没有到非上不可地时候。
而程子栋地庚字营又是最先被打残地一个营。连原来地营官都阵亡在前。这几天虽然得到人员地补充。但是战斗力肯定还恢复不过来。要是直接就调上去替换先锋营。估计用不了一天。就可以直接取消这样营地建制了。
“亲爹。让我们上吧。”
孩儿兵总头目镇南小胸脯子一挺就站了出来。身后还背着李四亲赐地那把战刀。
这把刀被镇南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就是睡觉也不肯离身。多少孩子兵眼馋心热地想要看看。镇南连摸也不让他们摸一下。
这可是亲爹的战刀,岂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看的?
每当战事吃紧,孩儿兵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天底下还有几个不知道赴死军孩儿兵的?他们的战法就是名动天下让所有敌人都毛骨悚然的自杀式攻击。
虽然他们不可能扭转战局,但是能够让敌我双方的士气达到此消彼长的效果。
一见到这些大脑袋的孩子,营官程子栋几乎要落下泪来。
就是为了挽救庚字营,十三个孩儿兵只剩下六个,要不是火铳营增援的及时,这些孩子们可就都冲上去了。
自战端开启,冲上去的孩儿兵就没有退下来过,更没有人见过冲上前去孩儿兵生还过。
即使身处绝境当中,有了这些孩子玉石俱焚的悍然攻击,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也能让全副武装的大人们舍生忘死不顾一切的疯狂起来。
几百个孩儿兵,在安江门大战的时候象撒胡椒面一样分配到各营,各处的局面和庚字营也是大同小异。庚字营好歹还保存下来六个孩儿兵,除甲乙两个主力营外,陆续分配到其他各营的孩儿兵同样损失巨大。
把孩儿兵重新归拢起来,也不过剩下五十多个人。
孩子们的战意依旧昂扬,随时随地准备效死,李四却再也舍不得用他们了:“孩儿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好样的,眼下的这点鞑子已经不值得你们出手,咱们的胜利已在眼前……”
“咱们胜了?”孩儿兵们最先爆发出一声欢呼。
虽然西边的决战还在继续,赴死军还在抽调兵力陆续增援上去,可亲爹都说是胜利了,那可不就是已经打胜了。
由于清军不断抽调南线的兵力,也让赴死军可以从容调集人马去往西线。双方布置在南线的力量越来越薄弱,这让民众的疏散更加大胆和从容。尤其是在陆路方面,亲见一个多月大战的旧城百姓早已迫不及待的等候撤离……
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和酝酿,让这些老百姓早就是整装待发的状态,一声集合号令之后,男女老幼就可以如军队一般有组织的撤退。
即使是在这黑夜当中,撤离工作也比以前更加顺手,秩序基本不必用人来维持,就能达到最大效率。
这种情况远比李四预想的要快,估计能够提前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完成整个疏散过程。
扬州,尤其是现在的西线,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绞肉机,双方都在以血肉往里填。只要赴死军不退,清军就得往里填。
显然赴死军是掌握了主动权的,只要这边的疏散完成,随时可以撤离战场。
“史将军,扬州府库……”
史德威一叉手道:“李大人,扬州府库尚有七千石粮米,军械被服等军资若干,已经按照我家督师的意思悉数取出……”
李四是太子系人马,史德威和史可法是弘光朝的臣子,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太子和弘光还互不承认呢,作为臣子的也不好称呼。李四索性就含糊称呼史德威这个副将为将军,史德威也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根本就不称呼李四的官衔儿和爵名,只是以大人相称。
史可法是正牌子的督师,可他只能督淮扬之师,督不着赴死军。所以大家伙儿都是很自觉的刻意模糊双方的身份。
“好,可以装船了。”
“是!”史德威又是一叉手。
就在当天夜晚,扬州府库中存放的资
装船。
“好!”排帮头子罗长腿大赞一声:“终于有了盼头了,弟兄们都给我拿出精气神儿来,咱们的赴死军就要胜利了。前番运人没有显出咱们排帮的风头,这回运货可是咱们排帮安家吃饭的本事。风高浪急的长江险滩咱们都走了几百年,这小小的运河算个毛?最后这个长脸的机会,谁要怂了自己个割了卵蛋儿……”
疏散人口的主要通道就是陆路,水路上虽然热闹,效率终究不如陆路,现在都改运人为运货了,傻子也能看出赴死军有了绝对的把握。
夜间行船的事情不是没有干过,而且是在滩险浪急的长江上,平缓许多的大运河在排帮看来不过是条小水沟,又是他们最拿手的货物运输,也该到了他们卖弄本事的时候了。
水面上大小船只依旧保持高频率的往返,一艘艘舟船还是满载扬州百姓,而排筏则第一次开始运送货物。
“胜利就在眼巴前儿了。”
乌老白的小船还是挂着满帆,看到排子上的货物,也是欢呼一声。这么些天来,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身上的肉都掉下去好几斤,手脚都被水汽泡的脱了几层皮,都是凭着心里的一团火在支撑着。这一回总算是见到了希望,心中熊熊燃烧正烈的火苗子忽的就蹿起来老高:“扬州八十万生灵,终于算是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老天爷总算没有瞎……”
就连在船上默不作声的乘客也是发出一声欢呼,许多人都喜极而泣。
或许是过于欢喜,或许是长久的劳累,乌老白身子一晃,几乎栽倒在船上。
乌家小子赶紧高叫:“爹,你……你不要紧吧?”
乌老白闭嘴不语,勉强把涌到嘴里的那一股子血腥热流咽回肚子,大叫道:“除了划船什么你也不要管,老子就是累死了,也要一脚把我的尸体踢进水中继续划……”
船头灯火映照之下,乌老白的嘴角正有一缕热血流下……
“义士呐!”船上的人们当时就哭了:“我扬州人等不会忘记今日……”
“什么义士不义士的,我就是个船夫,可当不起这样的名头,折寿哇!真正的义士还在扬州呢……”乌老白勉强做个笑容出来,胸中已是气血翻腾,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仰面栽倒在船头……
“爹!”乌家小子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二十多名扬州百姓立刻齐齐涌上,抱起乌老白的半个身子,早已泣不成声:“都要累死了呀……”
乌老白尽力的想挤出笑容,却再也笑不起来,气息如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用尽了胸中最后的一丝气力般猛的大叫一声:“划船——”
口中绽出的这两个字似乎耗尽了乌老白平生所有的力气,喊完之后,这条风里来雨里去的运河船夫再也不动,终于活活累死在他为之**了一辈子的小船之上。
至死,手中还攥着和他一生相伴的船桨。
乘船的众人无不恸哭失声,一老者抱起乌老白的半个身子,让尸体面朝扬州方向:“义士看着,看着我扬州,看着我扬州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回来。到时候我给义士树碑,让后世子孙,让这条大运河都知道你是怎么样死的……”
乌家小子袖子狠狠一抹,拭去脸上磅礴而出的泪水,操起船桨狠命划下:“爹,你看着,我划船哩,我划……我划……”
就是在这个扬州百姓即将最后撤离的夜晚,乌老白,一个籍籍无名的的普通船夫,活活累死在大运河上。
而乌老白的儿子,正流着眼泪,载着父亲的尸体和二十多名扬州民众,在运河上和风浪做最后的搏击……
这个夜晚,无人可以入眠。
水陆两条通道,都在彻夜输送,扬州百姓的撤离还在加速中……
经过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