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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阿哈尼堪能把来援的赴死军拖到日落的时候就可以了。
多铎有十成的把握在天黑之前拿下扬州。
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赴死军的战斗力,终究还是低估了赴死军。
以阿哈尼堪一个整旗的兵力和一万多新附军,竟然没有抵挡两个时辰就败下阵来。尤其是阿哈尼堪的满洲兵,伤亡达到两千七八百人,可以算是遭受重创,可见战斗之惨烈。
就算是满洲兵,在伤亡超过三成的时候还没有崩溃,依旧能够做到秩序井然的撤退,这本身就已经算是强兵。
在这个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一到两成的伤亡就算是重创,三成死伤则是军队崩溃的临界点,如果歼敌人达到半数,就已经可以直接算是全歼了。
现在抽调通泗门的兵力去增援安江门的阿哈尼堪,显然是不现实的。作为主力使用的本部亲军和作为预备队的图赖汉军旗都是攻坚的
。那些新附军是可以调一些过去,可阿哈尼堪的满洲)v了,调新附军过去也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唯一的办法就是倾尽全力尽快破城,只要扬州城防一破就算是奠定胜局。
图赖也明白多铎的意图,立刻调集自己的汉军旗,紧随在多铎亲军旗的后面。
有别于炮灰新附军的躲闪畏惧,满洲亲军总是积极寻找机会登城。
新兵小头目赵得手下也不剩下几个人了,举着个大钩枪胡乱拍打,见到有鞑子露头立刻就招呼过去,也真真的报效过几个敌人。
这一回鞑子的密箭如雨,压的大家都抬不起头来,只能在木盾缝隙之中胡乱捅刺。
忽然“啪”的一声,冲车的登城板放下,搭在城头的垛子上,隐在数层生牛皮后头的持斧满洲兵大吼着跳上城头……
“鞑子上来了……”赵得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了。活生生就是从从胸腔子里挤出来一样,如碎瓷刮铁:“轰下去,乡亲们上啊。”
密集的箭雨之中,后面助战的百姓呐喊着乱糟糟的一涌而上,菜刀木棒齐加,连扁担也举了起来。
百姓声势极是雄壮,奈何战力终究不如。
满洲持头战兵四下砍杀,如虎入羊群一般。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眨眼之间就砍翻十几个人。一片片血泊之中,猩红的鲜血流淌,触目惊心之际。
长衫的老者已是须发半白,手持一截铁尺刚一靠近,就被砍中腰胯,双手死死攥住斧柄再不肯松开,犹自大呼:“我的儿,速战……”
持斧满洲战兵双手发力,把老者的身子轮个圆圈,猩红赤艳的鲜血泼洒在人们身上。
“爹……”人群中撞出一三十多岁的汉子,腰里的围裙表明他就是城中杀猪宰羊的屠户,这汉子满身油光手持剔骨尖刀,双瞳如赤仿佛要冒出血来,疯了一般连人带刀撞向满洲战兵:“我日鞑子八辈祖宗……”
长柄斧头上还挂着老汉的身子,一时抽不回来。满洲兵惧,撒手扔掉利斧头待要闪避,那屠户模样的汉子已经撞进怀里,剔骨尖刀轻易捅进心窝。
周遭满洲斧兵齐齐下手,眨眼间就把屠户砍的血肉模糊……
“都死绝了吧!”伴随着凄厉的女声,人群中猛然冲出一红衣少女,约莫十五六的岁数,正是如芳年华。少女哭喊着捡起满洲兵落下的长柄巨斧,如疯似狂的挥舞起来……
满洲长斧宽刃重背,如开了锋的重头锤一般,光是斧头就有二十多斤。也不知那少女是如何生出这般勇猛的力道,抡起长斧闯如战团。
与其说是少女挥舞长斧,不如说是这沉重的武器在带动少女,眼见父亲和祖父以葬身利刃之下,不管不顾的哭喊着胡乱劈砍。
视死如归都不足以言其壮,一时竟无人敢近。
“都死绝了吧。”已经疯狂的少女发髻散乱,满头青丝披散下来遮蔽了视线。
“噗嗤”一声,胡乱挥舞长斧的少女被满洲兵以同样的武器砍中后背,锋锐的宽刃巨斧直接穿透少女淡薄的身子……
少女似乎还要努力迈步前行,却再也动不得了。
身后的满洲兵狂吼一声,发力把少女的身子挑了起来甩出城外。
如一朵坠落的红云,红衣少女落下数丈高城,众人眼前只是一片赤艳,再也分不清楚是血红还是衣艳……
“是时候死绝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呼喊一声,助战的百姓齐齐涌上,在纷飞的血肉当中把满洲兵挤做一团。
城下的战鼓勒的更急,一声声如敲打在众人耳旁一般。
更多的敌人从这个缺口攀援而上……
身后上城的匝道处,一队满身是血手持铁叉的士兵正奔上来……
为首是个如巨熊一般的彪形大汉,不管不顾如一头横冲直撞的巨大野猪,接连撞开几名百姓,以凌厉无匹的气概猛然捅死当面之敌,用刚才这个敌人曾经使用的手法挑起、甩出:“给我去死!”
“去死!”
无论是正在城头战斗的,还是正在匝道上疾奔的,立刻和着丁乙的怒吼齐齐爆发出一声呐喊。
几十名叉子兵快步上前向丁乙靠拢,迅速组成三三战阵。
“轰他们下去。”
满洲强兵和赴死铁军就在城头这狭小区域展开生死肉搏。
在激烈的战斗之中,一个瘸腿的和尚往来奔走,把刚刚被利斧剁成数块的屠户残躯一块一块的收拾起来,勉强凑**形……
“张屠户,这个世上最恨你的人就是我了,每次我到你的肉铺偷肉吃都被你揍的屁滚尿流,你还告状到住持师傅那里,害得我被师傅打断了条腿……不就是经常偷你几块肉吃么?为什么每次都要揍我?”面对屠户的尸体,和尚已是已是泪流满面:“和尚我今天替你收尸,是敬你保家的勇气,是敬你们一家三代战死扬州的忠义,你们一家今天杀死两个鞑子,足以抵消你宰杀百千猪羊的罪业了。若是我能活下来,定然想法子替你女儿收尸,你若真的在天有灵,保佑我活过今日……”
“善心动不了恶魔,和尚我再不信佛祖,改信阎罗了……”和尚长身而起,一把扯下胸前的佛珠,抄起地上沾满鲜血的长柄利斧大吼一声:“狗鞑子,你秃爷爷来了!”
另一条匝道处,又是一队同样装束的叉子兵盘旋而上。
土黄色的军装早已被鲜血浸润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唯独那条过肩到腰的红线更显得鲜红艳丽……
路涧甚至没有想过去增援丁乙,那么几个建州奴,那
小的缺口,他再收拾不下来,他也就不是丁乙了。
一队队援兵开赴,快速增强城头防守力量的同时,也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都给我闪开,看我们的。”路涧很粗鲁的用叉子柄把死战守城的扬州兵丁拨开。
在路涧这些年轻战士眼里,除赴死军之外天下再无强兵。不是就是一座小小的扬州城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交战双方纠缠十数日,攻城的攻不进来,守城的也守不住,这还叫什么战斗?完全就是规模宏大的群殴而已。
就是在野战当中,老子带着弟兄们也能把“满万不可敌”的满洲兵打的退避三舍,何况的倚坚城之固的居高临下?
四叔时长说死守扬州的史可法是如何如何了得,在路涧看来,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子事情。
“要是让赴死军守扬州,根本就不必四叔出马,弟兄们就能让鞑子碰的头破血流。你史可法都守不住了,还算什么英雄?”能打的才是英雄,这就是路涧简单而又幼稚的想法。
“都给我去死。”路涧领头吼了一嗓子。
“去死。”
每个赴死军战士都憋着一股劲呢。
这么长久以来的转战四方,为的就是能够在扬州城头和鞑子决一死战,辛辛苦苦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终于到了真正的战场了。
也让扬州守军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
用忠诚伯的话说,就是“打出赴死军的威风,让天下人知道什么叫做强兵。”
和丁乙不同,如无必要,身为营官的路涧现在基本已不直接参加战斗,而是居中指挥:“谁扔的远?试试能不能把鞑子的弓兵吓退?还有你们几个,让鞑子把攻城车(锤)留下来……”
清军的弓箭虽能及远,却是仰攻。赴死军的投掷火器杀伤半径虽不如弓箭,却是尽得居高临下的优势,扔了几个之后,虽没有什么实际的战果,也把敌人的弓兵唬的后退几十步。
至于正死命撞击城门侧的攻城锤,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因为是仓促之间建造,所谓的攻城锤不过是巨大的木头架子下挂了一个撞锤而已,连上面的“人”字隔板都没有。随手丢五七个铁黄瓜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杀伤了多少敌人,反正是吓的清兵四下逃散,再不敢在攻城锤处聚集。
攻势稍缓。
大明淮扬总督师、东阁大学士史可法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困守孤城之中频频南顾王师,也曾百转千回的对朝廷绝望,就在最紧要的关头,援兵忽如从天而降,怎不叫人喜极而泣?
这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