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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选择。通敌一案只不过是金弘郁等人给陛下的一个理由罢了。事实上朝鲜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个果断的决策。”尹镛怅然地说道。
虽然宋时烈一直以来都习惯在朝堂上与尹镛抬杠,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承认尹镛话确实正确。于是,他跟着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那尹镛认为朝鲜这次的胜算有几何?”
“没有。”尹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没有?!你……你……尹大人,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宋时烈竭力压低着声音气呼呼地责备道。
“宋大人,就是因为在下已经身处此地,所以才无须再隐瞒什么。”尹镛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这么说,就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宋时烈轻咳了一声无可奈何的问道。
“胜算不是没有。除非……”尹镛卖了个关子道。
“除非什么?”宋时烈赶紧追问道。
“除非中华女皇突然驾崩,或是中华朝突然内乱。”尹镛两手一摊道。
“我的尹大人,都这份上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宋时烈哭笑不得地说道。他实在是不明白眼前这个男子哪儿来的幽默感。须知他可能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啊。
然而,尹镛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开玩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宋大人,这是事实。面对强大的中华朝,朝鲜在军事上取得胜利的机会几乎是零。”
“可是,中华朝才刚刚完成对倭国的征战,他们在海外还要应对奥斯曼国,只要我们能将中华大军拖死在朝鲜的山地之中,不堪重负的中国人早晚会退兵的。”不知不觉之中宋时烈又开始与尹镛争论起来。
然而这一次尹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列举中华朝的优势,而是直接了当地回答他道:“怕只怕到时候拖不起的是朝鲜。”
“何以见得?尹大人,不管怎样这次的作战都是在朝鲜的境内。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朝鲜怎会拖不起。”宋时烈不服气地反驳道。
“宋大人,我军占有地利确实没错。但若说有天时与人和那就不一定了。”尹镛冷静地解释道:“我朝实行统一的府兵制,集兵权于中央。不过之前朝鲜各道的军队多为轮流服役。所以军费开支一向都不大。然而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大肆扩充军备,征召兵役。试问以朝鲜这弹丸之地如何能承受得了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呢?”
“尹大人此言差矣,国库的收入这几年来可是几乎每一年都在以两三成的速度增长的哦。”宋时烈自信的说道。
“咳,宋大人你还不明白吗?问题就是在于朝廷收入的猛长上啊!虽然受气候的影响农业有丰收与减收,但一块土地平均下来每一年地收成都是有定数的。朝鲜就这么点地方,每年的收成也就这么一点儿。就算朝鲜年年丰收,商业繁荣。大人以为朝鲜的收入可能每年都增长两三成吗?据在下所知,中华朝这些年每一年国库的收入增长都不满一成。去年甚至还出现了赤字啊。如果地方上的收入没有增长那么多。那国库每年增加的两三成收入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尹镛在地上划了一个圈道。
给尹镛这么一问,宋时烈不禁语塞了,不错,如果冷静下来想一想的话,尹镛问题确实犀利而又切中要害。事实上,宋时烈也并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不过看着国库中的银子日益增长,任谁都会为之欢呼雀跃,而不会去怀疑朝鲜的真实发展情况。
眼见宋时烈陷入了沉思,尹镛跟着又说道“当然太祖效仿中原的制度,将朝鲜划分为‘八道’。在财政上奉行‘以一道之资,供一道之费’。即地方上基本依赖本地的财政收入。而当某一道实在入不敷出时,朝廷就会给予其相应的补贴。如果说地方上的收入没有太大找麻烦化,那国库收入的快速增长就只有两个解释。一是朝廷增加了赋税。二是朝廷从地方征调了更多地财赋。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遭殃的都是老百姓。而第二种情况比第一种情况还要恶劣。第二种情况下,朝廷看似没有增加赋税,然而朝廷从地方抽调大量的财赋做法却大大增加了各级衙门的负担。为了保证本级衙门正常运作,每一级衙门都会尽可能地将下一级的财赋集中到自己手中。如此层层盘剥之下,底下百姓的困苦可就可想而知了。其实,也用不着在下多举例子。宋大人只要看看这些年各地所爆发的动乱就只以证明一切了。”
面对尹镛痛心疾首地分析,宋时烈垂下了脑袋。此刻他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已轰然崩溃。他知道以目前的状况,就算中华朝不入侵朝鲜,朝鲜也会出现内乱。但他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道:“就算如此,可是朝鲜的制度都是效仿中原设立的啊。如果我们有这样的问题,那中国人也一定会遇到同样的问题。中华朝现在不也像我们一样奉行自唐朝时就已定位的‘上供’、‘留州’、‘送使;地财政分配体制?”
“不错,在行政上中华朝对朝廷与地方的财下分配方式确实与朝鲜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中华朝的军费却并不单纯地来源于国家的赋税。众所周知,中华朝往往以战后利益为诱饵,从商人那里筹集军费。这一次我又听说中华朝向民间发放起国债。想必这其中也包含了远征咱们的军费。”尹镛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补充道:“此外,宋大人你别忘了,中华朝还有国会呢。”
“国会?”宋时烈不解地努了努嘴道。如果说中华朝通过商人筹集军费的做法他还能理解的话。那对于尹镛突然提到“国会”。宋时烈就有些纳闷了。却听他跟着便追问道:“这与财政有什么关系呢?国会不是让天下士人清议时政,监督官僚的地方吗?”
正如宋时烈所言,绝大多数的朝鲜士大夫都将“国会”视做一个清议的场所。由于中华朝废除了台谏制。因此亦有不少人将国会制当做台谏制的一种替代品。然而尹镛却并这么认为。却听他如此回答宋时烈道:“中华朝的国会、议会并非世人所认为那样只是个清议监督的场所。事实上,国会与地方议会是中华朝整个制度中最为精妙的一环。两者就像两道闸门,能通过对预算的审议来调控朝廷与地方上的财赋分配,从而防止朝廷无节制地从地方征调财赋。正因为如此,富庶的中华朝才会出现中央赤字的情况。”
“原来如此。没想到尹大人对中原的研究如此深刻。”宋时烈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在听完尹镛的一番见解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去过中原多次,然而对那个与朝鲜毗邻的天朝了解得却是那么少。
“其实这也不算是研究。在下只不过根据朝鲜的情况与中华朝做了一下对比罢了。如果没有对比,想来在下现在也可能像大人一样对中原的议会制度嗤之以鼻啊。”尹镛谦逊地说道。正如尹镛所言,一个身处朝鲜的学者在看见自己的国家停滞不前时会感犹豫。而一位中华的学者也可能会对中华朝国力的发展无动于衷,因为他只看到原始积累下的苦难与不足。直到两者站在一起时,一方就成了另一方的镜子。“为什么他们是那样?”“为什么我们不这样?”当这些问题出现时,发展与停滞才会深刻地显现出来。然而对于此刻的朝鲜来说问题已经问得太晚了。
“哎呀,宋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呢?”门外忽然响起了刑部主事惊愕的声音。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两个平日里的死对手会在死牢里聊上那么久。却见他赶紧打开了牢门带着哭腔说道:“您这么做会让下官们很为难的啊。”
“啊,对不起。”见此情形,宋时烈不由讪讪地向对方致歉道。随即起身向尹镛说道:“尹大人,你在这儿先将就一下,我这就去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禀告给陛下。陛下一直以来都想谋求革新。他听了你的见解之后一定会放了你的。”
“谢谢你,宋大人。不过,陛下的性格你、我都了解。”尹镛说着望了望窗外的明月苦涩地笑道:“我可能连明日的月亮都看不到了。所以刚才那些话大人记在心里就足够了。”
宋时烈听罢先是一楞,随即明亮的眼睛亦变得黯然起来。对于王那刚愎自用的脾性宋时烈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要其认识自己的错误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尹镛清醒的分析甚至还会激怒于王。毕竟这分析中的一半错误都是由王一手造成的。想到这里宋时烈不禁哽咽道:“尹大人……”
然而尹镛却神色坚定地安慰说道:“宋大人请相信,我们不缺少忠臣,只是不知该如何对付外敌。”
第二部 第二百七十四节 临大敌朝鲜忙党争 中华军月夜登仁川
事态的发展很快就印证了尹镛在狱中的预计。正如李朝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