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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扬解释一下吧。于是孙露便唬着脸点头道:“沈尚书你说吧。”
“是,陛下。”沈廷扬跟着硬着头皮进一步解释道:“其实依照陛下您当年的规定,湖南、湖北、安徽等地农村公社的村民不少都已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下了公社的土地,并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地契。就算是没能力购置土地的被同村的村民并购,成为了佃农。所以这几年这些省份的农村公社早已陆陆续续变成了普通村寨。比起这些省份来河南的条件显然要恶劣得多。由于地处当年中原战场的中心,不少公社在成立后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隆武二年黄河又因鞑子炸堤而洪水泛滥。河南诸府受灾最为严重,虽然朝廷为此又多免了河南的几年赋税,但其底子已薄。因此这些年能自行购置下公社土地的河南农民寥寥无几。但陛下您之前又有过规定说,公社土地只能由公社成员自行认购,外界团体个人不得购买。由此河南诸公社的百姓便成了如今既非自耕农又非佃农的尴尬身份。”
“尔等既知河南百姓生活艰苦,又为何要一再向河南的公社征收粮食呢?”孙露紧皱着眉头问道。此时的她在心中也承认对于河南之事自己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内阁在既知的情况下没有做出相应的调整,甚至来向自己报告,这是让孙露难以原谅的失职。
“回禀陛下,从公社收购粮食历来都是国家储粮的重要来源。不少公社就算成为了普通乡村依旧是朝廷征粮的重要渠道。朝廷征粮可不能离开他们啊。”沈廷扬说到这儿,忍不住将心中的满腹委屈一股脑儿地都抖落了出来道:“陛下,这历朝历代农民耕地缴纳皇粮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而今朝廷将一部分的土地税折合成了银两,更免除了百姓们的不少赋役。这本事一件减轻百姓负担的好事。可是银子终究是银子,它再多也不能当饭吃。正所谓民以食为天,朝廷若没有足够的储备粮,如何应对突发的灾情呢?当然,陛下您或许会说,没粮食可以向商贾去买,从海外进口。可是咱中华朝乃是一个泱泱大国,如此众多的人口岂是海外弹丸小国的一点儿粮食能够养活的。此外,若是朝廷的储备粮完全依靠从商贾手中收购,难保不会有居心叵测之徒借此哄抬粮价。到时候朝廷又怎能拿什么来调节市场的粮价呢?”
沈廷扬的一席语重心长的话语不仅赢得了周围众臣的一阵附和,就连原本气势汹汹的孙露不由也陷入了沉思。却听此时的陈邦彦又跟着适时的进言道:“陛下,臣等知道您体恤百姓。不忍看百姓为赋役所累。但朝廷不能没有固定的征粮渠道。当年崇祯朝之所以会天下大乱,与其没有足够的粮食应对灾荒和战乱有很大的关系。而陛下您当年在广东之时粮草充裕兵强马壮这才能力挽狂澜。这期间各大商会的鼎立支持固然是功不可末。但这一来是出自于陛下您的威信使然,二来则是因为北方鞑靼的侵袭让中原百姓万众一心。而今天下已定,百姓安居乐业,商会自然也就‘利’字为先了。因此正如沈尚书所言,朝廷窃不可将征粮重点完全摆在商会身上啊。”
陈邦彦虽只说了一半,但孙露已然明白了他想说的另一半。确实,当年她之所以能取得充足的粮草供应,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她那香江商会会长的身份。一个人身兼国家元首、军队总指挥、以及商业大亨三重身份这在历朝历史上都是十分罕见的情况。这种情况固然能让孙露更为自由的支配来自各个势力的资源。同样也给中华朝埋下了不小的隐患。日后一旦孙露或她的继任者不能再完全控制商会,势必会影响国家的赋税乃至运作。到时候极可能出现两种孙露不愿意看见的情况,一是垄断巨头挟赋税控制国家,二是国家以强权掠夺这些国内新兴资产阶级的财富。无论是哪儿一种对国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正因为如此陈邦彦等人才会一再地想构架一个更为稳定的赋税系统以摆脱商会的对其的影响。
不过显然陈邦彦等人的这些尝试显然并不成功。而此时的孙露亦冷静了许多。她不也再急于想追究谁的责任问题。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孙露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道:“沈督御史、汤督御史。”
“臣在。”
“朕命司法院即刻接手刘富春一案。”
“尊旨。”
“周专员、符专员。”
“臣在。”
“朕命你们回河南调查当地公社祥细情况。记住廉政司仅有知情权,一切证据均需交由司法院审理。尔等不得在当地私设公堂。”
“尊命陛下。”
“农林部、财政部、枢秘部尔等三部组成特别调查组,在五日之内就农村公社一事给朕一个详尽的报告!”
“臣等尊旨。”
77 御花园二女论社稷 石巢园东林议对策
下达完命令,送走了一干臣子,孙露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这次会议而得以平复。相反思绪却因沈廷扬等人的发言而变得更混乱了。一边是负担沉重的百姓,一边是满腹苦水的内阁。究其本源似乎都与自己当年的政策有关。难道说自己当年设立农村公社、改革税制、扶植商会势力有哪里做错了吗?孙露不禁在心中如此扪心自问起来。
不,这些都没有错。孙露在心中立刻就否定了这个一闪而过的疑问。十数年的经历让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敢狂妄的认为自己能像改装机器那样,依照自己的意志改造这个国家。而今的孙露已经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一个拥有数千年文明的社会,一个拥有数千万人口幅员辽阔的国家。事实上,说社会、国家是会思考、会根据周围环境自行进行变化适应的“活物”一点都不为过。既是“活物”自然也就不可能像机械那般完全依照人的意志行事。更不会有一劳永逸的制度出现。所以无论是改革也好,革命也罢,就算真的将一切推倒变成一张白纸重建,依旧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因此在面对新制度、新政策所带来的零零总总的问题之时,孙露坚信这些是新制度在与社会契合时所发生的摩擦以及其本身未完善的问题。而不是自己当初设定方向上的错误。
想到这些孙露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当初所设定的目标。一旁的董小婉见女皇先前还脸色温怒愁眉不展,转眼间却又突然英姿勃发神色自信起来了。感到纳闷的她不由试探着向孙露恭敬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啊,没事,朕没事。”给董小婉打断思路的孙露随口敷衍道。然而她的这番反应在董小婉看来却是颇为反常。陛下该不会别气糊涂了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董小婉忍不住关切地进言道:“陛下息怒。社稷之事虽事关重大,但陛下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莫要气坏身子呢。”
“董夫人,朕真的没事。至于气嘛,刚才在大殿上也撒完了。想来现在反倒是有股子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情呢。”孙露微笑着摇头道。
兴奋之情?这种时候陛下怎么还会觉得兴奋呢。更为疑惑的董小婉不禁皱了皱黛眉,垂首探问道:“陛下,臣妾愚钝,不知何事有让陛下如此兴奋呢?”
“当然是刚才有关公社流弊一事。”孙露说到这儿时恰巧走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望着满目的碧波,她不由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仲夏略带花香的清晰空气。继而又满怀憧憬的开口道:“董夫人,朕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激动过了。河南发生的事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是对朕之前新政的一种否定或是威胁。但朕宁愿将此视作是新政的一次机遇,一次挑战。任何政策一经出台总是有利有弊的。只有根据实际情况不断的改进才能驱于完善。所以朕很乐意接受这一次的挑战。”
“陛下如此开明,内阁的诸位大人知道后想必也能安心不少啊。咳,说起来这河南的百姓还真是命苦。又是兵灾、又是天灾的,摊上这种情况,新政受阻碍也是情有可原啊。”明白孙露意思的董小婉幽幽的叹息道。
“谁说内阁现在就可以安心了!这次他们若是不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整改方案,这事就没完。”孙露突然提高了嗓门说道:“河南诸府的条件确实不好。但若说兵灾,北方诸省哪儿一个不是在被打烂的废墟上重建的;若说天灾,河北前年闹蝗灾、江西去年发水灾,若大个国家总会有些天灾人祸的。要是这天下真的太平到没有半点儿天灾人祸,那还需要什么新政呢。像黄老那样无为而治就行了嘛。正因为天下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所以才需要朝廷不断地调整政策以适应世间的风云变化。一个不能适应变化的制度没有存在的理由,一个采用僵化教条的国家到最后亦会被淘汰。这便是兴亡交替啊。”
“恩,陛下所言甚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