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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着铁甲的老将端坐在虎皮帅椅上,冷冷地望着被五花大绑的野利兰等人。";这张椅子,岂是黄口小儿能坐得?";野利兰做梦也想不到,嵬名荣居然一直都在军营之内。
梁乙萌说的并不全是假话,在文焕与野利荣到西厢大营之前,梁太后的确派人来传过旨。旨意的内容,的确也是召嵬名荣进宫,只不过,是要嵬名荣多带人马进宫,加强宿卫的力量。梁太后是从西夏腥风血雨的宫廷斗争中走出来的胜利者,对于宫廷阴谋,实是有着超出常人的嗅觉。也正是这种敏锐的嗅觉,一次一次帮助梁太后转危为安。
嵬名荣在接到梁太后懿旨后没有多久,文焕与野利荣紧跟着就来了。
深受梁太后器重的嵬名荣,其精明强干,远远超出文焕的想象。文焕突然出现在西厢大营,嵬名荣便已然料定来者不善。在尚未确认已经公开翻脸的时候,若文焕持圣旨而来,的确是不好对付的——轻不得重不得,一不小心就落入人家算中。因此嵬名荣干脆躲了起来,让梁乙萌去当挡箭牌。若是没什么事,他也容易推脱;若果真有变,那么嵬名荣就决心让梁乙萌当替死鬼了——嵬名荣想的非常深远,如果文焕果真是来图谋西厢大营,一旦失败,那么夏主就很可能在东厢诸班直的护卫下杀出兴庆府,西夏难免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为了避免内战,尽可能的保住西夏的元气,就一定要控制住夏主,将政变控制在兴庆府的范围之内。掌握住秉常,就等于占据着大义的名份。能否争取到一点的时间,麻痹住夏主,至关重要。至少是远比梁乙萌的性命来得重要。
所以,当文焕与野利兰的来意完全显露之后,尽管嵬名荣完全可以将文焕与野利兰一道在西厢大营内格杀了,他还是不肯冒这个险。一来嵬名荣认为文焕比野利兰难对付,圣旨的力量在文焕的手中与在野利兰的手中可能完全不同;二来他不能保证杀光文焕一行人,就一定不会打草惊蛇。事关重大,嵬名荣是绝不肯冒一丁点儿风险的。
牺牲掉梁乙萌便是了。
嵬名荣对于这种轻重利弊的权衡决断,是非常清晰果断的。
梁乙萌本来对自己的地位,毫无疑问也是非常清楚的。不过,他也非常了解梁太后、嵬名荣、梁乙埋父子的为人,在这个时候,他若不甘心被牺牲,那么嵬名荣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与文焕等人一起格杀在西厢大营内。而事后他的家人,也难逃悲惨的命运。
梁乙萌虽然不甘心成为牺牲品,但是他也是懂得选择的人。
毕竟去到夏主那里,还有一丝侥幸。
文焕与野利兰被成功的欺骗过去。当文焕带着梁乙萌离去之后,野利兰的屁股在中军帐的帅椅上尚未坐稳,嵬名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带来的亲兵杀戮殆尽,野利兰也被活捉。西厢大营,转瞬之间,又回到了嵬名荣的手中。
被生擒的野利兰此时面如死灰,垂头丧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嵬名荣轻蔑地望了野利兰一眼,起身缓缓走到野利兰跟前。野利兰对嵬名荣素来敬畏,亦深知他的为人:嵬名荣虽然平时看起来是敦厚的长者,但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对挡在他前面的人,绝不会有任何的仁慈之心。嵬名荣每走近一步,野利兰便觉得嘴唇干涸得愈来愈厉害。他努力抑制住颤抖的冲动,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停住了。
那一瞬间,野利兰只觉得时间凝固。
嵬名荣再次居高临下地轻蔑地看了野利兰一眼,刷地一声拔出佩刀。
血溅五步。
一颗滚圆的人头落到地上,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今日之事,事成必有爵赏!若敢违我军令者,立诛不赦。";硬梆梆的声音,绝对不容任何人置疑。
";愿供将军驱使!";众将连忙一齐凛遵。
";好!";说话间,嵬名荣已坐回帅位,";诸将听令:赫连云,尔速去见梁将军,禀报李清、文焕作乱,挟持主上,请梁将军即刻关闭城门,控制内外城,切断中外交通,并派兵马至王宫救驾勤王,诛乱臣、清君侧!";";遵令!";一名偏将侧身而出,接过将令,立即大步退出帐外。
";其余诸将,即刻点齐兵马,随本将一道进宫勤王!全军倍道疾驰,毋要放走李清、文焕!";那边一队队人马从西厢大营蜂拥而出,扑向王宫。这边文焕的心已经沉至冰点。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当文焕安全离开西厢大营后,即便是西厢大营倾巢而出,监视西厢大营动静的人也一定以为是自己的人马,为了不过早引起梁乙埋的怀疑,他们不会用烟火对王宫示警。此时,嵬名荣的人马,一定已经到半路了。
";文兄须当机立断。";梁乙萌催促道,他也有几分心焦,选在这个时候才说,梁乙萌也是经过计算的——他要防止文焕过河拆桥,说得早了,夏主还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文焕就可能杀了自己,去给夏主报讯。他想要的,是要让文焕与自己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文焕如果去王宫报讯,就只好给夏主殉葬。只要进了王宫,文焕就不可能有机会抛弃夏主独自逃生,最后八成会被嵬名荣一锅脍了。
梁乙萌相信文焕是聪明人,能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担心,这时候如果犹豫不决,那么自己逃生的机会,也会十分渺茫。
";文兄非夏人,不必为夏主守臣节。兄得罪南朝,亦不可东奔。何不早下决断,与我一道奔辽?我昔时曾使辽,与萧素有旧,现今萧素在辽身居高位,兼辽主英明,必有我等容身之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梁乙萌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他似乎已经感觉到嵬名荣手握大刀追杀过来的声音。
";奔辽?";文焕冷笑一声。他纵马至梁乙萌身后,猛地拔出刀来,反手一挑,将梁乙萌身上的绳子割开。";梁将军,今日你我各奔前程罢!";梁乙萌没料到文焕竟然不肯投辽,不由得怔了一下,方抱拳谢道:";文兄大恩,日后必报。后会有期!";说罢,便掉转马头,急匆匆逃走了。
文焕看了几乎是近在眼前的西夏王宫一眼,咬了咬牙,对两个亲兵说道:";你们过来。";两个亲兵依言策马走近,正欲询问文焕有何吩咐,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脖子上有液体喷身而出,便失去了知觉。
";对不住了!";文焕看了一眼被自己亲手诛杀的两个亲兵的尸体,调过马头,朝仁多保忠部奔去。
";我是大宋的子民,不必为夏主守节。";一路之上,文焕都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说着。
当文焕赶至仁多保忠部之时,才发现这里也已经脱离掌握了。
梁乙埋的亲兵队长宁葛意外发现国相府的各条道路都被人封锁了,于是宁静被打破。
梁乙埋下令在他漂亮的后花园中燃起大火,无奈天不助人,雪仿佛就是在那一瞬间猛然变大,还刮起了狂风。火怎么也点不起来,既便是烽烟,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无法让远处的人看见。梁乙埋总算也是经常带兵打仗的人,他立即让宁葛挑了三百精壮之士突围向梁乙逋求救,自己亲自披甲,命令满府所有的成年人都拿起武器来守卫相府。
巷战很快出现在国相府附近。
仁多保忠仅有一千人的部队,却要分散控制国相府的四个路口,如若梁乙埋集中国相府全部兵力突围,那么仁多保忠便是再善战,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仁多保忠的任务,本来也只是牵制梁乙埋。但是梁乙埋不知道虚实,不敢孤注一掷冒险。而宁葛似乎也欠缺应有的运气或者说谋略,他突围的方向,是离梁乙逋军营最近的道路,正好也是仁多保忠亲自驻守的路口。
风雪掩盖住了嘶杀声,鲜血很快被白雪覆盖。
但是这一点也不能掩盖巷战的残酷与血腥。
这样的风雪,只有最好的弓箭手与最好的角弓,才能真正发挥作用,但同样也会大打折扣。无论是仁多保忠部,还是宁葛的相府亲兵,都是在短兵厮杀。
不断有人倒下,但用不了一会,便连尸体都看不见了。
仁多保忠的确是一名出色的将军,他身边的四百精兵,也不逊于天下任何善战的战士。但是,漫天飞舞的大风雪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要挡住宁葛的突围,他要付出加倍的努力。而宁葛的勇猛,也为仁多保忠一生之中所仅见。
一名素以武艺高强著称的军官冲到宁葛面前,未及一合,便被宁葛的战斧劈去半边脑袋。两名仁多保忠的亲兵红着眼睛合围上去,便见宁葛大吼着挥动战斧,斧光卷着雪风,数招过后,两名亲兵便都成为了斧下亡魂。堪堪要五名战士,才足以抵挡住如狼似虎的宁葛。
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