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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画卷上,想哭都哭不出来。
这些事迹石越多少也有所耳闻。他和晏几道、王诜不同,他是朝廷重臣,身份体面是很重要的,那些勋贵子弟,出了丑大家当成笑话趣闻,以助谈资就可以了。但是这种事如果出在他石越身上,必定让他为人所轻视,人家把他当成弄臣看不说,他的政治威信也会在瞬间荡然无存。因此站在宫门之外,他多少也有点紧张。毕竟石越也不是一个迂夫子,他一个现代人,和十二岁的女孩子计较,那也太没有出息了一点。
两人各有各的担心,各想各的心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婢女走了出来,施了一礼,说道:“二位是石大人和王公子吧?郡主有请。”
石越和王旁抱拳说了声:“不敢,有劳姑娘带路。”
这凌波殿不过一离宫,可也是凤楼龙阙,颇具规模。石越和王旁跟着那个女孩穿过几道门,九曲八弯的,眼前忽然开拓,却是一个布置得很精致的院子,院中有一个栽满荷花的水池,池上建了一座水榭。此时已挂上轻纱,里面绰约几个人影。而楚云儿和另外三位歌女,都抱着琵琶站在水榭边,见石越过来,楚云儿脸上微郝,用目光向石越致意。
石越微微点点头,便对着水榭和王旁一起行礼,朗声说道:“臣石越、王旁见过清河郡主、柔嘉县主。”实则以他的身份,区区一个郡主,是当不起他的大礼的,只不过清河、柔嘉的身份,所以另当别论罢了。
赵云萝和赵云鸾果然也不敢受这个全礼,在轻纱后还了个半礼,清声说道:“久闻石大人、王公子之名,果然是人中俊杰。给二位公子看座,上茶。”
二人躬身答道:“不敢。”一边接过婢女送来的茶,轻轻呷了一口——石越顿时一阵恶寒,这茶根本不是茶,而是放了茶叶的盐水,又咸又苦——在这个时代,因为没有牙刷牙膏,石越每天都是用盐水漱口,这自己不是寻常人能享受得起的奢侈,不过对于现代人来说,如不漱口,实在也难受了一点——此时的盐水,比石越平常漱口用的盐水,更要苦咸十倍,他知道已经上了柔嘉的当,却不敢失态被人嘲笑,皱着眉毛勉强吞下。再去王旁,早就“哇”的一声,一口水全部吐在地上。
石越见旁边的人一个个嘴角带笑,他心中一转,早有主意,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笑道:“多谢县主赐茶。”
只听有个略显稚嫩的女声问道:“你怎么只谢我,不谢我姐姐?”
石越微微一笑,风度翩翩的说道:“清河郡主断不会赐这种风味独特的茶水,这自然是柔嘉县主的匠心了。”
柔嘉嘻嘻笑道:“难怪皇帝哥哥经常夸你,你能把这茶喝完还笑得这么开心,我也很佩服你呢。”
石越笑道:“县主谬赞了。”
赵云萝毕竟年长,她也知道石越和一般勋贵子弟大不相同,不是可以随便捉弄的,因对柔嘉说道:“十九娘,不要胡闹了……石大人久有词名,想必是精于音律的,今日机缘巧合,还要请石大人不吝赐教。”后半句却是对石越说的。
“方才弹铮之人,胸中颇有清奇之处,若论音律之妙,此人与这位楚云儿姑娘,都远胜在下,石越怎敢班门弄斧。”
“楚云儿?”赵云萝奇道,以她郡主的尊贵身份,方才召楚云儿等人进来,因知是歌女,竟是连名字都没有问。
只见王青在赵云萝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赵云萝抿了嘴笑道:“原来如此。原来石大人和这位楚姑娘是故识。我也是见这位楚姑娘的精于音律,所以才召来相见,并无他意,石大人大可不必担心。”赵云萝虽然号称“解语花”,可毕竟不是老于世故的人,她想什么说什么,倒把石越和楚云儿的关系说得暖昧无比。
连王旁都忍不住在边上窃笑,更不用说别人了。那三个歌女用眼睛瞅瞅石越,又瞅瞅楚云儿,要不是这地方不容放肆,早要笑开了,楚云儿更是面红过耳,低头直盯着琵琶。
石越脸上微微一红,顾左右而言它:“不敢请问郡主,可否让臣下见识一下方才弹铮的高人?”
赵云萝立即知道自己失言,她并无意让石越难堪,便顺着石越的话温声笑道:“哪里是什么高人,不过是我家买的一个奴婢罢了。”
“啊?”石越和王旁一齐吃了一惊。
柔嘉年纪小,没有许多顾忌,忍不住走出水榭来,大模大样的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阿旺,你也出来,给他们看一下。”
“是。”那个叫阿旺的女子说话甚是生涩。
石越和王旁看着走出来的女子,真正吃了一惊——原来竟是个二十多岁的阿拉伯女奴,站在石越这个现代人的立场来看,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加上穿着汉族女子的服装,更是别有风韵。
当时有一些阿拉伯女奴流入中土,倒并不奇怪,当时开封还有犹太人聚居区——石越专程去看过,那些犹太人汉化得相当严重,相信用不了几十年,根本就和中国人一般无二了。但是一个女奴,能把铮弹到高昂激越,倒似一个久历杀场的壮士一样,不能不让人吃惊。
石越不知道阿拉伯人有没有铮这种乐器,他不知道这种女奴是一些商人从小培训长大的,小时候教她们学会诸般技艺,长大了再高价卖出。因此这个阿旺,甚至还粗通汉语。
石越上上下下打量阿旺半晌,见这个女孩虽是奴仆,却自有一种冷漠的气度,不由在心里称奇,问道:“阿旺,你还会说家乡话吗?”
“会。”阿旺有点奇怪这个公子为什么问这些,她刚才从众人的语气中听到石越的身份不同寻常,但是却并不知道石越的大名。
“能看懂家乡的文字吗?”
“奴婢读过几年书。”阿旺恭身答道。
石越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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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四,文德殿朝会。
赵顼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王安石一条一条的读着《方田均税法十八条》,这是王安石最终议定的改良版本。
石越在班列中心不在焉的听着,把唐甘南送走后,钟表行和技术学校很快就要开始运作,再过几天沈括又将回到军器监协助改革,自己将一把西晋制造的古琴送给清河郡主,又送了一面上好的铜镜给柔嘉,再用一幅卫夫人的真迹,从濮阳郡王手里买回阿旺——用唐甘南的话说,这阿旺堪称天下最贵的女奴了。不过因为送给柔嘉铜镜,倒让石越起了一桩心事——要是能做玻璃就好了……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之际,已见吴充、冯京等人早已出列,无非是慷概陈辞,认为“事烦扰民”,王安石、吕惠卿则条条反驳,金碧辉煌的文德殿里,顿时只听见一个个慷慨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石越忽然心中生出厌烦之意。
“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天下熙来熙往,孰不为名为利?这几年来,自己算是要风得风,要水得水,虽然略有风波,但是却算是青云得意,不到三十岁就官居要津,而且也算是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而努力。但是似这样每日忙忙碌碌,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真的有什么意义吗?自己固然是自认为想把中国引入一个正确的方向,但是王安石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己知道王安石是错了,可是自己真的敢那么肯定自己做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即便自己来自千年之后,但是面对这个早已改变的世界,也许自己的眼光能透视千年之后,却未必可以知道百年之后最正确的道路是什么!如果没有走到百年之后的正确道路,千年之后的事情自己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石越并没有意识到,政治家永远不可能把民众带到最正确的道路上,次差的道路就是一条好道路了。
很多时候,石越都在想希望有一段时间出去走走——到目前为止,他最远只去过一次江西。他记得千年之后有一位政治家说过:“我的影响力甚至还达不到北京全市。”石越其实也知道,自己真正意义的影响力,也许不过只是白水潭学院的一部分。三年有多的时间,也许自己做的,已经是自己能力所及的极限了。
石越再次把目光投入黑黑瘦瘦的王安石,相比之下,冯京与吴充,就要显得富态许多。“五十多岁的老人还能有着如此坚定的理想主义信念,想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石越在心里如是想。
“公子,方田均税法已经不是重点,如果真有公子所说的天灾,我相信王安石撑不过这一次天灾的,我们要早点准备王安石罢相之后的策略……”
“对付灾情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案,我们还应当有一个万全的方案,把这件事告诉皇帝,让他无论信与不信,最后都要对大人更加信任与倚重……”
“理想的方案,在五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