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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滋味这么难受。挣扎着下了地,拿着烛台向外走,许是走得太急,又或是有风吹过,烛火晃了一下灭了,四周一片漆黑。
下意识地从怀里寻火折子,却什么也没找到。低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竟换上一身仆妇的布衣。
是他换的?
摸索着墙边一步步前移,打开房门,外面仍是黑。试探着伸出脚,只听“当啷”一声,似是碰倒了什么东西。
她又气又怕,这个该死的赵霆跑到哪里去了,就把她一人扔在这里不管了?
转过身,顺着原路重回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赵霆——”
并没有人回答。
她气极,继续喊:赵霆——赵霆——
身后,火光亮起,一个黑影慢慢靠近,脸上若有若无一丝笑。
“你早就在这里是不是?你故意吓我,捉弄我有什么好玩?”抓起枕头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
火光熄了,一双粗臂环住了她,“你胆子那么大,连圣旨都敢不接,也有害怕的时候?”
这才想起来,她利令智昏地跑出去,全然没有考虑冯家人的安危。若皇上怪罪下来——
她惊慌道:“家里也不知怎样了?”
“现在想起家人了?你脑子早干什么去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违抗圣命,还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他说得没错,她冲动起来完全不考虑后果,所以一次又一次做了那么多让她后悔的事。只是,他凭什么来教训她。
静了片刻,赵霆又道:“我跟那太监说,你是欢喜紧了忘记接旨。他拿了银票,自然知道该如何复命。”
冯清蓉心里一松,却被他的话惹起一肚子火,“什么欢喜紧了?我宁愿死也不想嫁你。”
环着她的手臂一僵,终于慢慢松开,垂了下来。须臾,屋内重新亮起,赵霆燃了蜡烛,“饿了吧,去吃点东西。”
饭桌上只放了两碗白米饭,赵霆率先拿起一碗,默默地吃。
早饭就没有吃饱,中午只喝了一肚子酒,撑到现在,真是有些饿了。冯清蓉迫不及待地端起另一碗,刚吃了两口,就感觉不对劲。就着烛光细细看,饭粒仍是硬的,而有些则已焦黄。
探身看向赵霆,那碗里的饭更是目不忍睹,大半都是黑的。
连米饭都不会做,天生就是被人伺候的命!冯清蓉暗骂一声,起身进了厨房。厨房一股糊味,锅里仍有许多夹生饭。
复回饭厅,赵霆正独自发呆,那张冷俊的脸被烛光映出朦胧的金色,有着少见的柔和。不理他,出了门绕到屋后,记得上次来时,曾经看到块菜地,那时是冬日,地里光秃秃的,现下正当季,该是种了菜吧?借着星光,果见菜地里种了七八样蔬菜。拔了两颗香葱,摘了三根黄瓜,再回屋,赵霆已经不见了,只剩两只空碗,幽幽地发着光。
那种米饭他也吃得下去?!他的胃是铁打的?
冯清蓉顾不得猜测赵霆的去向,拿着碗进了厨房,从锅里挑了一些勉强能吃的米饭,混和着黄瓜炒了。饭不多,但足够两人吃。泛着油光的白饭配上碧绿的黄瓜看着还挺诱人,拿起竹箸挟了一大口,嗯,真香。
只是,他去了哪里?
房子那么大,好几间屋子,谁知道他躲在哪里,难不成还一间一间找?冯清蓉有些生气,这人不等着吃饭,瞎跑什么,害得她也不能吃。
正心焦时,赵霆施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冯清蓉再不看他,低了头大口吃饭。
这是第三次两人一同吃饭。第一次在云村,他们刚握手言和,彼此尚不熟悉,稍微有些拘束。第二次在这里,她细心地剔光鱼刺,让他吃,那次他们言谈甚欢,气氛融洽。这一次,却连话都不曾说一句,只有压抑与沉闷。
收拾了碗筷,冯清蓉着急回京,也顾不得沏茶,只冷冷道:“我的衣服呢?”
“外面晾着。”赵霆毫无表情地回答。
晾了这几个时辰,衣服已经干了,只是挂在外面,又染了些潮气。
冯清蓉换好衣服再出来,见她的东西已放在桌上。银针、丝帕、碎银、火折子、大大小小的瓷瓶以及一本《金刚经》。《金刚经》是下山时,弘常大师送给她的。
一一放进怀里,只听赵霆道:“不梳头发吗?”
冯清蓉这才想起她的头发一直是披散的。如果这副样子回去,被人看到还不知说什么呢。对着镜子梳理着满头乱发,发现发梢沾染的那些污物已经不见了,是他帮她洗的还是仆妇?心里存着疑问,却懒得跟他说话,双手翻飞,辫了一根长辫子盘在头上,用簪子固定了。
一路无话,到了上镐,已近子时了。赵霆并未将她送至平常出入的角门处,而是停在侧门。侧门有小厮守着,见到他们,忙接过缰绳将赵霆让了进去。
冯清蓉不解地看着他,赵霆淡淡道:“清远有事跟我商量。”
原来如此,却不知是何时约好的,在她熟睡的时候,还是去赵家别院之前?冯清蓉摇摇头,忽又想起一件事来,“赵霆。”
赵霆脚步一滞,并未转身,只听她低声道:“我想尽快成亲,越早越好。”
冯清远送来两个日子给她挑选,一个是六月十八,一个是八月初九。冯清蓉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个。
“这么赶,怕是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冯清远有些为难,原本赵霆送来的这两个日子都有些早,正常的话,怎么也得三五个月来准备。
“无需特别准备,现成的将就一下就行了。”
“这怎么行,婚姻大事,一生只这么一次,可不能将就。”冯清远笑道,“上次顾尚书嫁女轰动了整个京城,咱们冯家可不能落了后。”
她才不想轰动,只盼着人人都不知道此事才好。
冯清远见她神色恍惚,目中暗淡,不禁想起她生辰那日,众目睽睽之下置公公于不顾,拔腿就跑的事来,“蓉儿,嫁了人,你的性子可要改一改。就如在宫里冒犯圣驾,前几日不接圣旨,这可都是死罪,好在威武将军替你担着。你若不收敛点,待日子长了,他的心不再放在你身上,再出了什么篓子,谁会管你?”
“三哥,你放心,日后再不会了。”冯清蓉懒懒地应着。
“这才对!成了亲可不能再跟个孩子似的。”冯清远现出笑容,叮嘱了她一些别的事。
嫁期选定,冯清蓉情绪突然变得急躁起来,时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摔盘子摔碗。缝好的嫁衣送过来,一会说腰身太肥,一会说肩窝太紧,裁缝改了五六次,她还是不满意。冯清远派人呈过来让她检视的嫁妆,她要么嫌颜色不对,要么嫌品相不好,总之就是一个挑剔。
冯清远知道她不想嫁给赵霆而心里有气,遂嘱咐下人务要谨慎行事,万不可惹了六小姐。下人们均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只怕一个不留神,挨了打骂。失了面子事小,若因此丢了饭碗或者陪上性命,可就亏大发了。
这日冯清蓉正收拾衣物,突发奇想要临帖子,遂让秋菊准备纸墨。因前阵子,她发狠不再写字,叫丫头们将一应文具全收起来了,秋菊一时没找到砚台,遂晚了些,没想到冯清蓉抓起面前的茶杯劈头扔了过去,险险打中秋菊的头。秋菊吓得连忙跪下,求饶不止。
如此一闹,她却再没有临字的兴致了。正闷着,冯清茉走了进来。
“你倒是稀客,怎么得空回来了?”冯清蓉勉强挤出个笑容。
未及坐稳,冯清茉一把抱住她:“清蓉,你真要嫁给赵将军?咱们去找找三哥,想个法子,推了亲事可好?”
“清茉,你怎地也糊涂起来了,圣旨都下了,日子也定了,推了亲事,满门抄斩,这样的事,如何做得。”
冯清茉看着她,泪珠子一颗一颗落在白玉般的手上。
“你巴巴地来就是哭一场?”见她哭,冯清蓉倒真是忍不住有些欢喜,至少,还有人理解她的心思。
“不是。”冯清茉欲言又止,“其实,前几天我就想来的,你姐夫说事已成定局,说了也没用,所以就一直拖着。今日,我寻思,便是没用,说给你听,也算是个提醒。”
“什么事?”冯清蓉见她神色凝重,有些好奇。
“去年秋天,大哥不是曾想让我与清莲嫁给赵霆嘛。我娘为了以防万一托人查了赵霆的家事。本来,他的事查起来并不容易,可巧找到一个曾在赵府做婢女的妇人。那妇人说了不少当年赵府的事情。”
“赵霆之前娶过三任夫人,都死于非命。第一任说是因怀着身孕不小心摔倒了,第二任是投湖自尽,第三任死得更是离奇,是从琴香院跳下去死的,这才是五年前的事,当时许多人看到了,只是碍于威武将军,谁都不敢说话。”
“那妇人还婉转提起,赵霆荒淫无度,在南疆时,曾一夜找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