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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迈开一步就听到“嘎吱”一声，难道地板被她踩断了？这屋子是有多破！
听到急促上楼的脚步声，那个不能被称之为门的宽木板就被推开了。“唉，我说你能不能轻一点儿！”来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长得极为清秀，只是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好似她就是这栋楼的主子。
不过这样的房子送给她，她也不要，因为……她实在太胖了，要是住在这里，估计这房子得牺牲掉。“对不住。”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听起来就像乌鸦的叫声。
红妆女子嫌弃的用手捂住耳朵：“得，你别开尊口，公子吩咐了，要是你醒了就领你去见他。跟我走。”十分不悦的语气，她觉得她可没抢这红妆美人的宝贝。
她跟在红装女子身后，每走一步就听到“嘎吱”的声音，听得前面那红妆女子心惊胆颤的。终于走到了楼下，回望走过走过的路，这建材木料的质量还蛮好，居然没被踩塌……
走出后罩房，她就看到前面那栋三层的正房。青砖琉璃瓦，精良的设计，雕梁画栋，高屋建瓴和房顶雕饰的鸱吻和嘲风显示着这座府邸主人的威仪。不过这后罩房也该修葺一番了，她一边走一边打量。
这后罩房其实也不差，只是刚才的那间屋是最差的一间，而且是小阁楼。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她要去见传说中的恩公。一路走过，看到不计其数的美婢金童。照看她看来，美婢多于金童。她开始怀疑这位恩公是否有怪癖。不过大户人家府上多一些美婢似乎不碍事，美人可锦上添花，尤其是在乱世里。她想，也许她遇到了一个有钱或者有权人家的贵公子。
进到一间暖阁，腊梅花的香气迎面扑来。隔着一架绘着山水画的紫檀木屏风，她依言跪坐在屏风前的席上。屋里衣香鬓影，各色美婢规矩小心的立于一旁。虽然她们都恭恭敬敬的垂首立于一旁，她仍可看到那些美人们脸上的嘲讽和不屑的笑意。
“你醒了？”屏风后的男子斜靠在在炕上说，他似刚睡醒，声音有些懒懒的。
明知故问，她没有回答，将上半身挺得直直的。
“既然姑娘现在没事了，我想你可以回家了。”那男子随即吩咐下人说道，“严明，去取五十两银子来。”
她无动于衷，回答道：“不用了，我不需要。”她站起身就要走。
男子心里没好气的想道，他屈尊救了她一命，居然一句谢谢也不说，还如此无礼！“难道姑娘不觉得你的行为太没礼貌了吗？”他忍不住问道，饶是他教养好，心里还是有些不悦。
“我没让你救我，是你多管闲事。”她沙哑的声音说话很难听，似在抱怨屏风后的男子救了她。
“大胆！竟敢对公子无礼！”严明指着她怒斥说道，公子好心救她一命，还让她进府，找大夫为她医治。谁知她竟是个粗俗无礼、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忘恩负义。
那男子一抬手，严明立刻噤声。“听你的语气，好像我救你就是害你一样。”男子疑问道，看来是他救她那天想得太多了。
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是。”
贵公子来了兴致，又问：“那姑娘是一心求死了？”
她说：“是。”
贵公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润喉，他被这女子奇怪的言语给惊得愣住了，问道：“为何？”
“这你管不着。”她回答。
有意思的女人，和那些莺莺燕燕相比，她似乎很不一样。贵公子坐正了身体，侍女们将那架屏风移开，“姑娘请坐。”
“我赶着去死，不想浪费时间与你聊天。”她沙哑的声音永远是一个腔调，冷漠，不含任何感情，也没有礼貌。
看样子她很急切。贵公子嗤笑一声，看来他好心救人是多此一举了，笑道：“姑娘还真是特别。”话间他还为她鼓掌喝彩，“在下想为姑娘饯行，何不喝一杯茶再上路？”
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好。”转身看到了一个白衣翩翩的佳公子，生得极为风流韵致。他相貌俊朗，黑发很随意的披散在雪白的袍子上，颇有几分轻狂的味道。他的眼里闪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不过她看到的只是嫉世愤俗和自以为是。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古代的名人——屈原，但在无月看来多了矫揉造作的味道。（此乃丑女人偏激的看法！可无视之。）
“那能否告诉在下姑娘你的名字？”
“殷无月。”
“哪一国之人？”
“不知道。”
“家在何方？”
“没有家。”
“……”
“……”
“那姑娘是否有亲人？”
“没有。”
机械的一问一答，殷无月没有多余的话。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很好奇。细细打量她，她没有任何变化。对上她的眼睛，只见那胖女人用不卑不亢的眼神看了回来，还带了几分讽刺和超然物外的气息。
她的眼睛是她脸上唯一生得好的地方，漂亮的丹凤眼，就像两颗乌黑的明珠，闪着幽深难测而干净的光芒。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睛，犹如山中一泓细流的清泉，没有任何杂质，可以倒映出整个天空的蔚蓝。那双眼睛有一种看穿一切的能力，与她对视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在她的眼睛里，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看穿，所有的不堪的秘密都无情的暴露在她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收回探寻的目光，将之转移到茶杯上，从她的眼睛看出，这是一个聪明剔透的女子。也许她受了太多苦难所以没来活下去的意愿，任谁被毁了容也不会好受。他不忍殷无月找死，缓缓地劝说道：“我不知道姑娘为何一心求死，但活着总比死了好。这个世界还是值得期待的。”
殷无月内心嗤笑，她和他，彼此彼此，“公子总得说出一个让我活下去的理由。”她很好奇这个美男子会说出什么话。”
理由？他不知道这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伤心往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只得沉默不语。殷无月直视他，像在看一个丑态百出的小人。
“人能活的就那么几十年，我们会死很久不是吗？为什么不珍惜现在好好地活着？我想我救了你一命，你总得回报我吧。”男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虽然做事不讲求回报，但目前也只有这句话来阻止她。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除了以身相许 。”殷无月说出这句话，刹那间，一切都安静了。继而，几位安安静静的美婢哄堂大笑！她的眼睛扫了一圈屋内众人，她们脸上的嘲笑的意思十分明显。她知道，那意思是：你也不拿镜子照照，就你那样儿，给公子提鞋都不配！
但是殷无月没笑，她还是正襟危坐的看着那个英俊的男子。他嘴角带着笑意，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没想到她会说出那么一句话来，真是很特别的女人。他想那句“除了以身相许”是她常说的话，因为没有谁会把那句话说得那么顺溜。于是回道：“我也不求你什么回报，在府中当一年婢女这应该没问题。我想一年时间，你总会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好。”殷无月回答。一年，真的可以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吗？她突然有了试试看的念头。也许这一年会非常有趣。
、契约仆人
美男子写了两份相同的契约，严明接过交到殷无月手上。她照着对比了一会儿，并无任何文字陷阱，因为她相信那位美男子兼贵公子的眼光不会差到连她都能看上的地步。遂放心大胆的提笔在契约末尾写上她的名字。
契约签完后，殷无月收藏一份，男子收藏一份。
“既然都已经定下了契约，那在这一年你的命都归我管，我不允许你做任何傻事。”他一边看契约一边说。“殷无月”三个字写得很漂亮，字迹娟秀飘逸，带了几许潇洒和几分沧桑。
她将契约收入怀中，说：“这一年听从你的安排。”
“姑娘也是知书识字之人，若不介意就请到藏书阁当差。希望你能从古籍中学到做人和为人处事的道理，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古书古籍多讲为人处事的道理，先人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但愿那些古书能让她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殷无月淡然开口说：“希望如此。”
上午，她在众美婢的注视下在整个后院走了一圈。下午，她又在众美婢的注视下淡然的回到那间阁楼。她还住最初的屋子，只不过多了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作为这座府邸中多余的一员，她不想要求太多。美男子的亲自召见已经让她不受待见了，所以，做人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拿着鸡毛掸子扫尘，这间小阁楼收拾出来并不那么糟糕。明天就要开始她的仆人生涯了，一年有多长？大概一晃眼就过去了。午夜时分，府中主仆都已歇下，她才开始在这座府邸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