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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传到他的耳朵里。裴贼为人阴狠,口蜜腹剑,凡是对他有威胁的人他必欲除之而后快。现在你根基尚浅,扑灭你比辗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我得到的消息是裴贼已经派人四处调查你往日的言行。”
陶勋不是个读死书、死脑筋的人,心里也知道潜在的威胁,不过他不想加入某个政治集团。因此思量一下便道:“只要我行事严谨,不被人抓住把柄,别人能奈我何?”
“笨蛋,你不授人以柄,别人不会栽赃嫁祸吗?除非你投向他们一伙,否则别想独善其身。”朱阴见陶勋仍自况清高不免有点生气。
“朱大人见责,下官也不想辩解。‘本自清来自清去,不附陈泥浊此身’,还请大人见谅。”
“好个‘本自清来自清去,不附陈泥浊此身’,你是清流,我是浊泥,我倒要看看你今后是个什么下场。”朱阴气呼呼地甩袖而去。
担任《道典要辑》的编篡官可以随时翻阅皇家书库的道教典籍,这对陶勋而言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一直四处求仙访道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就想从流传于世的道教典籍入手以窥门径,无奈民间的藏书过于分散,不少保存在私人藏书楼里,而且种类、数量都有限,皇家书库里所收藏的道教典籍不但数量多,种类也多,有很多是孤本、绝本。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作为皇家书库的御窚苑就成了陶勋的第二个家,除了睡觉之外,他剩余的时间都在里面渡过,每天五更到书苑,初更才离开,称得上废寝忘食。
过了两个月,就到岁尾,京里的官员开始忙碌着张罗在家里过年,《要辑》的编篡期限很宽松,所以杨廷均的管理也松懈起来,诸位编篡官陆续请假他都一一批准,等到过小年干脆全体放假。
陶勋收到父亲的来信,说南方的商行分部出了点问题,要亲自过去处理,所以不来京过年。古述和商行里的伙计自打陶勋任官后对他愈加恭敬,生分很多,过年的一切准备工作都不让陶勋插手,这样一来陶勋成了最清闲的人。
他闲着无事索性主动向杨廷均请缨,留下来做些资料整理的工作,为过年后重启编篡做些准备。
杨廷均以为他要图表现,乐得做人情,就允了。
陶勋每天仍准时进御窚苑,书苑里的小吏们知道他是身负皇命的编篡官,也不过来打扰,等到快过年的时候小吏们都陆续回家休息,偌大一个御窚苑里除去几个照例值班的吏目和守卫之外再无其他人,他喜此清静无扰,有时干脆呆在藏书楼里过夜,随意翻阅、抄检道教典籍。
除夕之夜,陶勋在商行里跟古述众位伙计们一起吃完团年饭,随后在古述的陪同下到商行各掌柜、伙计家里一一走访拜年。他是商行的少东家,更是堂堂朝廷七品命官,双重身份走访各家,伙计们既亲切又敬畏,更多则是自豪。
陶勋虽然是少东家,来京也有半年多时间,对商行的情况却从来没有过问,在京的掌柜、伙计也都认不全,乘着今天的机会跟大伙儿见了面,心里高兴,凡是有敬酒的都来者不拒,喝了不少酒后人也亢奋起来,还是古述细心,暗中帮他推掉了不少,尽管如此他一趟未走完就已经醉倒。
陶勋从酒醉里醒来,已然身处在家中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炕头暖暖乎乎。他有些口干,想到家仆肯定已经睡下,不好再唤醒他们,自己爬起身倒水。
细心的管家早已在炕头暖了一壶茶,陶勋下床喝茶后睡意不知不觉间消褪,披上棉袍走出房门。
除夕夜下了场大雪,此时雪霁,房外白皑皑一片,大雪在院子里堆起两尺厚,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棱足有两尺长,晴朗的天空里繁星闪烁,四下一片静谧。
一阵冷风吹过来令陶勋的头脑更加清醒,想想远在家乡的亲人和朋友,他油然生出思乡之情,轻轻吟道:
天街九阙迎元日,
万里春归我未还。
欲请东风捎省讯,
孤云山下景云间。
作完诗后,他的心情好了些,听到门外敲过三更,忽然想到:反正也睡不着了,何不早早到书苑去呢?于是回房穿戴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门,踏雪而去。
在路上,一队巡逻的士卒将他拦住盘问了许久,毕竟像他一样三更天一个人在大街上行走的官员可不多见,幸好他身上的证件齐全未被留难。
经过此事,陶勋意识到自己出来得的确太早,所以到书苑门外后没好意思敲门,找个僻静的地方乘四下无人施展轻功翻进院子。
他轻功极高,在雪地上也只留下极淡的痕迹,两三个起落就来到藏书楼下。推推门居然没锁,是值班的守卫和小吏们偷懒,反正也没有人监督,索性连应景的巡逻也都免了。
陶勋开门进书房点起油灯,生起炭火,拿起头一天下班时放在案头的《太上神霄上清太玄真经》继续读起来。
过不多久,有人过来查看,是值班的守卫和小吏,他们看见陶勋后大吃一惊。
陶勋笑着说自己昨晚看书太晚就没有回去,守卫和小吏们昨晚没有巡夜故而心虚,再加上他们在道路上也看不到有任何脚印,哪里还敢怀疑陶勋的话,各自去取来些酒食孝敬他。
陶勋一边看《太上神霄上清太玄真经》一边做笔记和书抄,忙到近中午时这部道经便研读完,书中所夹的书签上有前人所留的小品文,上面讲前朝收录过一部《太上神霄上清太玄真经续补》,但怀疑系后人伪作,也在藏书楼里。
陶勋大感兴趣,按照文中所载的位置进到书库最里层翻检。
书库按天干和地支共设了六十窖,最末的一窖收藏的是被认为无甚价值的伪书,因此这里的管理也最松,并没有按纲目编号摆放。偏生这一窖的藏书很多,乱七八糟地随意摆放,陶勋花去近一个时辰一个个书架地寻找,最后在一个角落的一个大书堆底下找到这本《太上神霄上清太玄真经续补》。
他怀着期待的心情翻看一遍,结果很是失望,在他眼中此书伪作的痕迹非常明显,没有什么新意,对原书的理解十分肤浅。
陶勋浪费了半天的时间找到的却是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心里很失望,将书扔掉,一屁股坐到书堆上。
他坐下的时候感觉到身下有个坚硬的东西,起身扒开几本书后,现出一个白色物体的一角。
他将书本挪开,原来是只玉匣,玉质绵细,莹光剔透,是用上好的白玉做成,玉匣封面上刻着“洞元太清奉道天册”八个金文,左下角还有“仙家之宝珍,瑶华之绝藏”十个字,十分精致。
打开玉匣,最上面有张发黄的纸笺,是篇书评,署名“袁天罡”。
陶勋心中一震,袁天罡是古今闻名的术士,相传是得道的仙人,能够让他留下笔墨的经书想必也不是普通的货色。
他忙将纸笺取出来,下面露出一堆玉简,数数总共一百根,每根玉简极薄,只比普通纸张厚一点点,又以极细的金丝捻线穿成一册,做工很精美。
陶勋取过书评细读,文中详述《洞元太清奉道天册》的来历,前段的大意是:
周穆王时,穆天子曾到昆仑瑶池会西王母,当是时天下仙道之风盛行,齐国人太叔光游西岳华阴山,于山中遇仙,自称三十三重天界之上紫极天尊。天尊以白玉为简,丹玉书之一通,封以云函,印以三光之章,匣以紫玉匮,其上题曰:“仙家之宝珍,瑶华之绝藏”以授太叔光,云:“凡间道法,皆舍本求末,其成速,祸至大,未臻大道,授此天册,功参太元,当切除其灾害,施为福田。”言毕身现七彩,空中祥云来迎,祥云中玉童、玉女各三干人,侍曲灵文,散香虚庭,飞升而去。
陶勋看完前段,颇为心动,如果文中所述是实,那这部天册就应当属于修炼类的道经,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切切寻找的东西。
接下往下看,中段大意是:
后太叔光于华阴山中修炼天册一甲子,未有所成,遂出山献之于周王室,王室初以为仙家异宝,百年间择清慧子弟按册修炼均无果,遂认定为伪作,收藏于王室书库。
后来,老聃转世,在周王室当了一名看守书库的小吏,无意间翻到天册,叹曰:“仙家至宝,蒙尘若是,奈何,奈何。”
老子出函谷关西去时传《道德经》于世,又不忍仙家修炼至宝有遗珠之恨,遂告诉关令尹喜王室书库《洞元太清奉道天册》是天下间修道至宝。
尹喜人微言轻,自然没人信他所言,遂抄录天册副本流传于世。但是,世间众多修道的人练过之后都没有一个见到成效的,于是再没人修炼天册。
周亡后,天册玉简一直被历朝皇室收藏,但只被当作普通的养生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