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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你我世交份上我才带你来,没想到你闹这么一出。算了,等会儿大赛结束你立即下舟启程返乡,免得他们瞧见你生气,这边我尽量替你说项。”
邱雷憋了半天挤出一句:“如此,有劳伯清兄。”
窗外忽一阵喧闹,花魁大赛便开始了。
按照惯例,花魁大赛的参赛者须各乘一艘花船从起点出发过尽十里秦淮河,沿途于船上接受百姓观瞻,终点是居江阁斜对面临水搭起的大花台。待参赛之人毕集后第次上台各自表演自己的才艺,最后由金陵士子评选出花中之魁。
此时有花船沿河而至,两岸百姓欢声雷动,气氛甚是热烈。
邱雷因言行孟浪得罪金陵士林,这时后悔不迭,担心今日之事传扬出去自己会成为江南出身官员的公敌,心中忐忑不安,看花魁斗赛的心思也淡去大半,眼看一艘艘花船从远处驶过来停入对面的小船坞后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千娇百媚地走上花台搔首弄姿地摆弄,他都提不起多大兴致。直到各楼的当家花旦上台歌舞,他才渐渐抛却几分心思纠结,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说起来江南富庶,读书人亦大多家室殷实,这些读惯了诗书的男人们不但在文章上要争个高下,别的方面也恨不能与众不同。
常言道郎有才女有貌才般配,可自家的婆娘再美也不能拿出来炫耀,于是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妓寨,青楼狎妓之风遂蔚然兴起。但读书人终归讲究做个风liu名士,不齿同那些浑身散发着汗臭或铜臭的人相同品味,每每逛青楼偏好通文墨、善歌舞者。
久而久之各楼、馆的老鸨瞧出了门道,文人才子们虽然不如富商般有钱,却是主导着社会舆论,谁家的女儿只要经他们之口称赞过身份立时打着滚地往上翻。于是培养精通诗书翰墨、琴棋书画、歌舞弹唱的清倌儿成了风尘中最赚钱的途径,渐渐地花魁大赛也应运而生,谁家养的女儿只要在花魁大赛上得个好评,立时可以卖出个天价,馆子也立马名扬江南。
因此,凡参加大赛的女子不但模样儿生得俊俏,而且个个精通琴棋书画、歌舞词曲,如今在花台上尽展所能,一时曼舞高歌令人目不暇接。
邱雷是北方人,哪见过如此阵仗。只觉得江南女子多娇柔,不但细皮嫩肉、呵气如兰,更比北方女子多出几惹人怜爱的柔美,看着看着如痴如醉,浑将之前诸般担忧抛却脑后,被那莺莺燕燕迷得神魂颠倒几不能自己。
他是北方人,每看到时精彩处不禁手舞足蹈、大吼大叫,全没了半分斯文,这些举动更惹得旁人耻笑,抛来轻蔑的眼光,暗地里骂一声:乡巴北佬。
第十章 神仙也骗(上)
随着花魁大赛渐渐晋入高潮,赛场附近百姓摩肩接踵、挥汗如雨,人声鼎沸、喧闹不堪,即使耳语也须大声才行。
可是,突然之间邱雷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外围那些隔得远远地叫嚷的人纷纷停下来转头看向另一边,而他们目光所望的地方早已经归于平静,主会台好似被突如其来的安静气氛传染一般,纷纷停住看向河道一端。
邱雷立即趴到栏杆边探出半个身子伸长脖子使劲远眺。
远远的一艘小舫出现在众人视野,隔得那么远,船和船上的一切却都清晰无比地映到每个人的脑海里:一艘如玉般的素舫,铺满各色鲜花,浓郁的花香让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花丛之中,一位玉人俏立,一袭素衣,似洛神飘至,姿容清丽绝伦,美得让人眩目,美得令人忘掉呼吸,美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邱雷觉得自己象被钝物打中脑袋般发懵,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就是呆呆地看着,欣赏着,然后突然窜出一股想要zhan有她的yu望,强烈得不可遏止,强烈得要将他撕碎、扯烂、烧成灰、化成水。
不止是邱雷,实际上两岸观看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少,个个莫不有此感受,他们完全被这叶素舟上如仙子般的素衣女子吸引了,连呼吸也都忘记,哪还记得起说话来。
就这样,这艘奇妙的花舟驶近花台在河面正中停下,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沉寂,只余风在轻吟,水在低唱,谁也舍不得出声,生恐打破这让人浑然忘物的奇妙景境。
待船停当,从舱中传出悠扬琴声,女子随着乐曲翩翩起舞,且舞且歌:
“望穿烟雨迷濛,小楼中,只索月明风淡两情浓。
南北向,誓相望,动于衷。
昨镂金盟今作逝如风。”
她舞姿婀娜摇曳,好似飞天于云中任意飞翔,带起无限春qing、无尽相思、无边痴怨;歌声轻柔凄婉,象无形之手挠过人心底最敏感处,撩起人无限温柔、无尽痛惜、无边渴望。
两河岸上数万观众一时都痴了,人人于心中生出立即将这美丽世的女子揽入怀中好好痛惜、呵护一世的念头,人人都希望如此曼妙的歌舞永远不要结束。
可是……世界上永远都不缺煞风景的人。
只听见一道如百十个炸雷齐聚般的巨大吼声划破长空直泻而下:“妖孽,光天化日之下魅惑众生,受死来!”震得人耳痛如裂、心中发慌。
晴朗的天空转瞬变得阴暗,一大片如棉花糖样的白云飞快地在秦淮河上空聚集起来。云层压低,翻腾如海上怒涛,人们甚至可以看得见其中的电舌涌动,沉闷得让人恐惧的气息四下弥布。
短短数息过后,一道巨大的闪电从云层中穿击而下,紫红色的电束火舌粗逾十数丈,宛如一条发怒的巨龙,目标直指花舫上俏立的素衣仙子。
当闪电劈到花舫的一瞬间,巨大而沉闷的霹雳声扫过秦淮河两岸人海人山,每个人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猛地一缩,随之眼中一阵发黑,呼吸亦停止了,巨大的冲击波以花舫为中心将人群推dao,呈现出一个无数人冲外躺倒的圆形异景。
待到声光消逝后人们从地上爬起时,河上的花舫早变成无数碎片,舫上玉人全无踪影,而在飘落于水面的残骸中不知何时半浮起五个道士,他们有气无力地在水面挣扎着,暗红色的血水从七窍以及遍布伤痕的身体不断淌出,很快将这段水面染红。
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惊呆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惊慌地高叫起来:“快救人哪!”
花魁大赛被这场变故打断,无法继续下去,只得草草收尾,本届大赛留给人们的印象只有神秘的素衣仙子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闪电,那些本应是主角的姑娘们反而被人们淡忘。
邱雷十分扫兴,趁楼内群儒的注意力被吸引开之机匆匆辞了聂净,乘上早已备好的客船起程返乡。他的预定行程是先顺长江而下至扬州然后转入运河北上。
古人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三月正是江南柳絮如烟、繁花最盛时,舟行于大江上,烟波浩淼的水面再配上两岸如画的美景最是让人诗兴大发。
可此时的邱雷哪里有这种雅兴,相比南下时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惶惶不可终日,整日价担忧着自己的冒失会惹上多大的麻烦。
每个读书人都以金榜题名为一生荣耀,何人不曾做过这样的梦,可每科参加会试的举子成千上万,入榜的不过一、两百,要从千军万马中挤过独木桥凭借的不光是腹中文章,主考官的好憎也是一个关键的因素,一旦他的孟浪言行传开去必不被主考官所喜,纵有誊封弥录也无法阻挡被考官刷落榜单的命运,而且这种事一旦发生过一次便必定会陈陈相因、屡屡不绝,弄个不好终生无望仕途也是可能的。
其实聂净吓唬他的成份居多,可邱雷却着实被吓倒,方寸大乱下哪有心思细细分辨,只管一门心思地往坏处想,每天要么闷在舱里生自己的闷气,要么催促船家不分白天黑夜地赶路,似乎只有回到家乡才能找回一点点内心平静。
船入长江快到扬州时,邱雷终于难得地走出船舱无精打采地站在船头,眼光失神地望着天际。
时已近暮,阳光从背后照射下来,水面没有粼粼波光晃眼,视线能够看得比较远,邱雷发现前方远处的水面上有一个白点,仔细看去似乎是个落水的人。
船老大也发现了前方的异常:“邱老爷,前面水面有落水之人,咱们靠近前看看还有没有救吧?”
“嗯,快靠上去。”邱雷点头应允。他是雇主,遇到这种情况若他坚持不救船家也只得听从,若放在以往他多半会避之唯恐不及,而今日或许是连日的忧虑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船靠过去,发现是个女子抱着木板脸漂浮在水面,船家七手八脚地将人捞上船板,将女子翻过身时,邱雷惊呼了一声:“是她!”
这个女子可不正是几天前在秦淮河上惊才绝艳的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