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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看到他担心自责或者痛苦的眼神,却看到他攥紧的拳头。
良久,他无意中碰了下的肩,我一个惊吓身子往后一缩,肩膀抖得慌,脑子里边冒出的全是昨晚上黑漆漆的那幕,他声音有些颤:“还说没事?”
自那以后,旭峰滴酒不沾,我听明锦江说旭峰也亲自去了趟他家感谢了一番,把他都整怕了,拜托我跟他们说别再去感谢了,我听得有些想笑。当然,出了这个事后我谨记教训,每天窝在茶馆里大门不出。另外,茶馆里每日定板会给一个救命恩人留下位子。
又过得几日,明锦江和我们几兄弟姐妹熟捻了起来,偶尔还留在这里蹭个饭,我听他说他明年会进京赶考,瑞新问他考完了再干什么?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原来在大宋这儿都兴考上个名次回来才好娶亲,所以就有了后世流传的那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明锦江为人很随和,爱打趣说笑,他说他是独子,从小没兄弟姐妹特别孤单,不久便和瑞新混得跟亲兄弟似的,直唤瑞新“有财兄”,听得人想笑,还有,连默言都很喜欢他。有天夜里,我见默言手上戴了个银镯子,便问她什么时候买的,她摇摇头,打手势说是:救姐姐,英雄,哥哥,送,自己。
睡不着的时候我会暗想: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为什么当初第一次见他印象那么差呢?怪不得我的棋怎么下都烂,经常把马当成车用,眼睛瞎脑子又笨,除了会弄点音乐自我陶醉一下,我基本上属于那种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三级残废。
算一算从茶馆开张到现在,差不多十来天了,旭峰帮我订的玳瑁护指已经让人送了过来,戴上它的确舒服了许多,不过,手感却差了不少,所以除非指尖痛得厉害,一般我也不戴它。
一天夜里,茶馆里坐满了人,瑞新问我行不行,我屈了屈手指:“还好,弹半个时辰应该不要紧。”
我蒙好面纱低着头掀帘走进屏风,手一痛,心也跟着痛起来,弹得都是些期期艾艾的曲子,有一段挑声指尖猛地刺痛,竟把弦音扯“嘶”了,曲子便停了下来。我把伤指含在口里吮着,帘子突然被掀开,明锦江一把拉过我走了出来:“你怎么又跑出来弹,让我看看,是不是手指破了?”
我一愣:这语气,这话说的,这关心,这熟捻,我们有这么要好吗?再抬眼看他,直接把我的手给捧上了仔着细的检查。我心说你怎么搞得像我男朋友似的?
堂下响起几声呼哨,另一个年轻的声音:“我说锦江兄,怪不得你天天往这里跑哇,原来早有佳人在怀,当真是令我等羡慕啊!”
“哈哈--”
我寻声望去,离我最近的桌上坐着三个衣饰不俗的年青男子,皆是一副时兴的文人打扮,马上抽回自己的手,我有些不悦:“我没事,以后别这样拉我了!”
他呵呵一笑:“我这不是紧张吗?来一回跟你说一次,让你别一天到晚的弹,手还疼吗?”
又是一片呼哨声。
瑞新也从柜台后面凑了过来:“姐,你没事儿吧?哎呀你先去歇着!”
我正欲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声启自记忆深处,熟悉且陌生,遥远又像近在耳畔的声音:“灵曦!”
我猛然转过身,推开明锦江,往堂子中间几步行去,四下寻找。
“灵曦,是你吗?”
第一章 花瓣雨
有个人从大堂最靠后的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朦胧的光线下我看不大清他的脸,却认出了他的身形。我揭下面纱,朝那人露齿一笑,他顿了一下后,大步流星地朝我走了过来,还是那么高的个子,还是爱穿绣竹的白衫,当真走哪儿坐哪儿都鹤立鸡群,却不是韩稚圭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异口同声后我们相视一笑,瑞新匆匆迎了上来激动得要死:“哎呀韩大哥是你呀!”直接上去跟人家熊抱上了,他乡遇故友,我们三个都开心得不行。
默言在后面睡着,我想了想明天再告诉她吧,转眼间发现客人们正全盯着我的脸看呢,忙把面纱再系上,韩大哥一愣,目光似在询问我,口里却没有作声。
明锦江也凑了过来,打量了韩大哥半天,笑着问:“这位兄台是?”
瑞新忙给他俩介绍,拉上调侃我和明锦江的几个年青人,聚坐在一起畅聊了起来。剩下自个儿被凉到了一边,我心说怎么又没我什么事了?韩大哥坐那儿冲我一笑,想了想,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他,可现在却不是时候,家里又没多的地方,便福了一礼先回房休息了。
默言朝我翻了个身,我见她指甲里净是污泥,心里一酸,便盘算着从明天开始还是让默言跟着我学琴,总不能老是窝在茶馆里打杂吧?将来,等我妹妹找到了她喜欢的意中人,虽然她不会说话,可是她会弹琴呀,琴声会告诉她的夫君,他们的爱有多美他们的情有多深。
想着想着,心里更加难过起来,今夜韩大哥的出现,让我回忆起太多在大理的日子,那所有的一切仿佛仍历历在目,就像刚刚发生在昨天。
那夜,我根本难以成眠,我没哭,只是绵绵不绝地想念。就像一首诗里写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我听到外面传来关门打烊声,已经到深夜了吗?我还听见瑞新在说话,说着说着又有了踫杯的声音,他是在和韩大哥叙旧吗?本来,我也很想去,只是此刻的自己特别容易伤感,再说三更半夜的,我去也不像话。还是睡不着,慢慢的,我听到瑞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激动地开始砸杯子骂骂咧咧起来,难道是跟韩大哥吵起来了?我赶紧穿好衣服,赶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大堂的后门,竟见到瑞新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了起来,韩大哥轻轻拍着他的肩:“瑞新,别说了,免得让你姐姐听到了--”
我一愣,不禁有些心慌,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呢?悄悄将自己藏在门后的暗影里。
“妈的!韩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姐当时就跟疯子似的,一天到晚的到处找啊找啊,谁劝她都不听。我姐多好的一个人啊,那心跟菩萨似的,你知道多少人喜欢她?啊?多少人挤破了头的找到茶馆跟我说好话,还跑到我梅姨那里去提亲,我姐是理都不理人家。当初要是随便选上一个,她也不至于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我就不懂,那段素意有什么好的,怎么就能把我姐迷成这样?还有我俊山哥,你知道我哥喜欢我姐多少年了吗?你肯定猜不出来,我告诉你!十几年!打几岁开始他就喜欢她,全寨子没人不知道!她要是嫁给我哥该多好呀,本来我姐都点了头的,谁知那姓段的横起一脚就插了进来,把我哥给捅伤了不算还趁我不在家,又是给我姐写情诗又是刻什么木头人的,等我回去后才发现,他竟然连个招呼都不给我这做兄弟的打,直接就把我姐给拐不见了!”
“才两个月,啊,他们才成亲两个月,段素意把我姐送回家,娶了那什么国的公主躲进皇宫就再也不肯见我姐的面儿了。姓段的舒服啊,把我姐玩完了一扔,连她肚里的孩子也不要,害我姐好好的一个人最后成了人不像人是鬼不像鬼!妈的,我是没武功,不然我指不定跟我俊山哥报仇去了!我姐的肚子都四个月了呀!四个月!他妈的那狗皇帝竟派人过来给她强灌了打胎药,自己真真的亲孙子就那么下得去手,他们这是非把她给逼死啊!当时她那血是流个不停,一条命不知是怎么捡回来的--呜呜我的心哪,每天被个刀子绞来绞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那段日子我们一家是怎么过来的?”
“那天,她做好饭拉着我和默言喝酒,我心里那个高兴的呀,我还以为她受刺激过度,真把段素意给忘了,我是做梦都想不到她竟给我和默言下了蒙汗药,自个儿一大早的跑到桥上跳河了!呜--”
“瑞新,别说了--”
“呜--呜,你接着听我说,你得听我说啊哥,兄弟再不说,没准儿硬是得憋死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是,后来幸亏我二哥及时赶回来,见我和默言死睡不醒,找到桥上的时候我姐刚落下水,抢回我姐一条命,可又有什么用呢?巍山老寨子全寨人都被杀光了,我俊山哥也死了,老马叔把我们送到江陵后,她是天天的做恶梦,一晚上不知道尖叫多少回!还死活不让默言跟她睡,就拿个小木头人在那儿‘素意’‘素意’地喊哪,有时候乱发疯,有时又像个傻子痴痴呆呆地自个儿坐着说胡话,这么大个人了出门都不认路。还有一回,你不知道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