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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阴沉起来。
“皇上,他毕竟是你的兄长,况且,现在,他对你毫无威胁。海纳百川,有容则大,还希望皇上三思。”兮兮的语气虽说温柔,但是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倔强。
他如今是皇上,可是这个女子好似对他的身份视而不见,这种语气,是在请求他吗?还是在强迫他?
韩珣负手在屋内踱来踱去,脸色在宫灯的映照下,不断变幻,良久,他的面色归于平静,停驻在兮兮面前,沉声道:“也罢,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只是,活罪是难逃了,他这一生是要在监牢中度过了。”
兮兮心中一喜,起身谢道:“谢过皇上。”
总算是留了一条命,这样于太后而言,也是安慰。其实兮兮这次求情,是没有把握的,没想到韩珣真的饶了韩珑的性命。
夜色不知不觉降临,明月高升,淡淡的月光从窗内泻入。
兮兮道:“皇上,若是没什么事,兮兮要告退了,回去晚了,姑母是要担心的。”
韩珣蓦然回身凝视着兮兮,试图从兮兮清眸中看出她的思绪,他缓缓地却极其清晰地说道:“朕已经派人通传,说你宿在宫中了!”烛火辉映,他安静的黑眸里,好似飞奔着汹涌的情绪。
留她在宫里,韩珣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利用完毕,要过河弃卒?她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留住她。
“兮兮何其身份,哪敢宿在宫中,还是及早回去吧。”兮兮淡淡说着,便盈盈站了起来,步伐轻盈地向院外走去。
她一直期待着这一日的到来,期待着他登基后,告诉他自己便是那个疯丫头,可是如今,她没了那个兴致,也没了那个必要,终其一生,都不会告诉他了。
明月当空,清辉满院,院内花木沐浴在蒙蒙月色下,好似浸在牛乳里,带着朦胧的美丽。
夜风缭绕,透着清凉,夹着轻寒,拂过兮兮的脸颊。
兮兮抬头望月,皓月无声,她算是完成圣师的任务了吗?冷月会是一个明君吗?
天行有常,冥冥中自有定数。
她做的是对还是错,终会验证。
兮兮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向宫门口走去,明月将她的身影投在石子路上,和身畔的花木的影子融在一起,透着一丝寂寞的美丽。
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兮兮,道:“姑娘,皇上有令,您不能出去!”
兮兮回身望去,韩珣依然凝立在殿门口,并没有追上来,脸色沉沉静静,令人看不住他的想法,此时的他,倒是回复到了冷月的深沉和冷漠。
他是什么意思,是想放了自己,还是不想放自己,抑或是在犹豫?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兮兮微微冷笑,身形飘移,如同迷雾般从门口一晃而出,那些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兮兮已经从门内到了门外。
出了栖凤宫,兮兮施展轻功,身姿轻盈地从屋檐上飞跃而过,身后没有侍卫追来,兮兮略略放心,看来韩珣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阴狠,或者他真的是打算将自己放走了。
然而,不及兮兮想罢,前方的琉璃瓦上,一个挺拔的清影翩翩凝立在白色苍茫的月色下,阻住了兮兮的去路。
不是韩珣又是谁?
一双漆黑温润的眼眸好似夜空星辰,深远,安宁,就那样直视着兮兮,淡淡的,却又好似有千钧压力凛然扑来。
兮兮忽觉胸口一恸,如遭重创,浑身绵软无力。
她缓缓倒在屋檐上,清冷的风拂过脸颊,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天空一轮皓月,浑圆如玉盘,那样皎洁,那样悠远。
四月十五,韩珣登基。
十五,月圆之夜,碎心之毒发作。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竟然忘记了。
一直忙于韩珣登基,竟忘了自己身上的毒。
难道是天要亡她?
脸沉沉贴到冰凉的瓦面上,阴凉的寒意让她稍稍清醒了些,但是胸臆间那一波波的痛楚却如潮水般袭来。
隐隐约约间,兮兮看到韩珣急急奔到她身边,俯下身来,抱起了她。
他修长的手,带着一丝颤抖握住了兮兮的手腕,他掌心内的暖意如流水般渗入,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紧,而她,全身的力气只足以令眼睛不闭上。
迷迷糊糊中,兮兮又回到了栖凤宫,躺到了那张不应属于自己的床榻上。
室内所有的宫灯都点亮了,兮兮隐约感到一个接一个的手指抚在她的腕上,聆听她的脉搏。
是宫里的御医吧!
兮兮想说,没用的,我这是中了毒。
她想烈风是她的克星,是他让她喝下了毒药。而韩珣,更是她的灾星,每一次面对他,她就会毒发,然后落到他的手中。
兮兮朝着灯影里那个明黄色的人影微微一笑,终于熬不过痛楚的煎熬,昏了过去。
宫中资格最老的御医陈儒向韩珣跪拜后,道:“皇上,这位姑娘是中了毒。”
韩珣沉声道:“朕知道她中了毒,朕问你她中的是什么毒?”
“这个老臣多年行医,从未见过,怕是江湖上的邪毒。”陈儒战战兢兢说道,他还摸不透新皇的脾气。不过看样子,这位姑娘对皇上而言,是极其重要的。
“你说你能不能解毒?”韩珣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不耐烦,向来镇静的他此刻竟焦躁不安,很想大发雷霆。
“这个”陈儒和身畔其他的御医面面相觑后,道:“虽不能彻底解毒,但能解她一时之痛。然后,请皇上再容老臣和其他御医研究良方。”
韩珣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那便快些开药吧。”
几名御医为兮兮开好药方,自有宫女前去煎药熬药。
不一会,药汁熬好,两名小宫女,一个搀扶着兮兮,一个喂药。
喂罢药,韩珣吩咐御医们暂且退下。
太监总管冯英低声道:“皇上,夜已深,您该回寝殿了!明日还要早朝。”
韩珣凝眉沉声道:“无妨,朕今夜就宿在这里,你令人搬一个卧榻过来。”
冯英一怔,道:“皇上,这可万万舍不得啊,皇上龙体要紧。”
韩珣原本阴暗的脸又笼上了一层寒霜,他沉声道:“有什么舍不得,快去!”
冯英施了一礼,无奈的退了下去,慌慌张张地吩咐太监搬了一个卧榻过来。
韩珣摒退所有太监和宫女,仰身斜倚在卧榻上,默默望着床榻上的兮兮。
室内的大灯全部撤去,只余一盏小灯亮着橘黄的光芒,和窗子里泻入的月光融在一起,交织着映在兮兮的苍白的玉脸上。
夜已深,栖凤宫内一片寂静。
韩珣不及褪去龙袍,依然一身明黄色袍服,腰间系着金玉琥珀带,他就那样合身斜倚在卧榻上,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波澜不兴的深海。
外殿,候着他的贴身宦官,聚集着一班宫中御医,还有大批近卫军侍卫在负责把守,于着静夜中凭添了几分紧张。
他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便是中毒昏倒,否则他是擒不住她的。只是那一次,她很快就挺了过来,可是这一次,她可以吗?他知道,江湖上有些毒,是一次比一次发作的厉害的。
是谁?使她中了如此霸道的毒药?
韩珣百思不得其解。
月色如水,殿内静悄悄的,韩珣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觉得今夜如此漫长,如此难熬。
这样漫长难熬的夜晚,在他的记忆里,是曾经有过的。
第一次,是娘亲逝去的那夜,那夜也是如今夜一般的好月光,本应是团圆的日子,可是她的娘亲,他一直不愿称母妃,躺在御花苑简陋的床榻上,姣美的脸在灯光下是那样惨白。
娘亲牵着他的手,柔声说道:“珣儿,出宫去,不要再做皇子。”
她知道,娘亲本不愿进宫,是父皇硬逼她进宫的,可是进了宫,父皇却又无能力保护她。
他知道娘亲的死是那个人做的手脚,他恨那个人,也恨父皇。
他依然记得娘亲逝去前的那抹笑意,是那样令人心碎。他知道,娘亲是不放心他,不放心他一个人在皇宫里。
所以他发誓要好好活着,坚强地活着。
可是娘亲去了,他的世界只余他一个人。
来到皇宫后,忽然多出来的皇兄们并不喜欢他,他知道,那是因为他比他们强,比他们聪慧,父皇更喜欢他。
两个月后的一天,他记得是八月十五,宫里有盛大的宴会,他吃了一块糕点,他中毒了。
那么多人,偏偏他中了毒。这时候,他才知道小小的他,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一向温和的父皇震怒了,他下令彻查,将所有关联的人全都下了诏狱,严刑逼供。可是查到最后,此事却不了了之,他知道那是因为查到了那个人的头上。
他知道自己的聪明早慧令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威胁到她儿子的皇位。
那晚,是第二次他觉得难熬的夜晚,所有的御医都无能无力,对着他连连摇头。
也是这样的月色,他躺在床榻上,在黑暗和痛苦中忍受着折磨,在半梦半醒中等待着,等待着传说中的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