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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相士跟老太太谈了几种保平安的风水阵,当然,这时候也是他最赚钱的时候了——每种风水阵里的关键物什和平安符,都要从他那里购买才管用。像罗家这种白银铺地的富贵人家,不宰一票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于是,黎相士又提出来,他可以每七天就为罗家做一场法事,驱邪保平安。
老太太笃信风水之说,她不怕花银子,只怕有银子却花不出去,只怕有银子不能买来平安。所以她不止不嫌黎相士的要价高,还采纳了他的意见,点价值千两白银的清和香油,来祭拜皇天后土,求个平安福禄。当然了,几千斤的香油不可能一气儿点完,那样就酿成火灾了,所以为了祭出那些油,罗家要先择一块宝地盖一座道观,由黎相士充任观主,负责祭拜事项。
黎相士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这样子好骗,简直是肥羊中的肥羊,只不过天上出现了一颗奇怪的星星,跟下边的凡人有什么关系,这罗老太君竟然愿意出这么一大票银子来消灾,有钱人家的银子就是好赚呐。
他的喜色落在绩姑娘眼中,自然看得分明,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宰肥羊呢。绩姑娘心中义愤,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老太太,方才我跟三小姐提起此事,她说的话跟黎相士恰恰相反,她说,咱罗家要摊上喜事了,而且这喜事会让老太太您乐得合不拢嘴呢。”
“嗯?”老太太困惑地抬头看绩姑娘,“喜事?整个扬州都有被圣上迁怒的危险,咱罗家能有什么喜事?”
绩姑娘提醒她说:“咱们的祖坟和祖祠都没事,这不就是喜事一桩吗?至于别的喜事,奴婢见识短浅,也没听懂三小姐话里的意思,反正听她的口气,咱们不止不用发愁,还应该好好喝一杯庆祝呢。”
黎相士没听说过罗家祖坟和祖祠独独没受到地动侵害的事,他一见绩姑娘来搅他的生意,立刻就有了气,冷哼道:“这位大姐,你可不要外行人装内行,星象之事是凶是吉,可不是你我一两句话就说了算的。小道言中所说,可以在各种卜筮书籍中找到佐证。稍后,朝廷对这件事有了结论,也会通过钦天监公告天下,到时候咱们尽可以拭目一观。”
黎相士心道,俗语云,灾祸兴相士,这一笔“天灾人祸财”简直就是为他准备的,怎允许别人断他财路。于是,他又用危言耸听的口吻说:“不是我吓唬你们,天神一发威降灾于人间,都是因为人间的罪孽满了,而各种罪孽中,不敬上天是罪中之罪,大姐你方才的话说不定就已经激怒天神了,如果不快快请罪,只怕不光你要遭殃,连你周围的人都不能幸免呢,无量天尊!”
老太太相信了他的话,连忙斥责绩姑娘说:“你这丫头昏了头不成,一大早就出言不逊,激怒上天,还不快向先生赔罪,问一问解决办法。”
绩姑娘不服气,将右手伸到黎相士面前,道:“我嫁人后一直生不出儿子,连生三个都是女儿,您这样灵应,能不能帮我算算,我命中有没有儿子,几岁上能得个儿子。”老太太闻言忍不住白了绩姑娘一眼,这丫头这是诳黎相士呢,她根本还没嫁人,一个孩子都没生过,哪儿来的三个女儿。
黎相士见绩姑娘年不满三十,面庞月白,头上的堕马髻是已婚妇人绾的,因此不疑有诈,随便看了看她的手相,摇头道:“这位大姐你命中无子,除了现在的这三个女儿,你以后还要连生两个女儿。”
绩姑娘闻言笑了,看向老太太,狡黠地说:“老太太,这回您可开眼了吧,奴婢早就劝您少听相士之言。”
老太太耳根子最软,转而又相信了绩姑娘的话,:“这么说,他并不懂得占卜之术,而是在糊弄老身,昨天的异象也根本不是凶兆,不用种生机、消灾祸?”
黎相士急了,到手的银子哪有又飞走的道理,他可不是那骗人的江湖术士,他还在大过门隔壁的隔壁修过道呢。当下,他拿出了卜筮用具,认真给绩姑娘算了一卦,自我纠正说:“我方才没仔细看,现在看好了,这位大姐嫁过两个丈夫,已生了二子,以后还会生二女。”
绩姑娘一听被人说中她的秘密,不由一愣,而老太太并不知绩姑娘私下嫁了两个丈夫的事,只知道她有两个养子。于是,老太太冲黎相士摆摆手说:“老身倦了,改天再找你说话,你先回外院去吧。”
黎相士不可置信地嘀咕着“这次没错啊……”,垂头丧气地走掉了。
绩姑娘愣了愣神,回过神来继续跟老太太说:“早晨我去看三小姐时,她说,咱们祖坟祖祠没事,实在是可喜可贺,假如这件事传到京城,咱罗家还有更大的喜事,保管您开心。”
老太太一抬脖子,来了精神,问:“这话是逸姐儿说的?那丫头小小年纪,怎么突然又懂了天象之事?”
绩姑娘道:“好像是梦见了故老爷,听他说了什么。”
“听老罗说的?”老太太睁大眼。
“是啊,”绩姑娘点头,“据说有的还跟罗家的运程有关系。”
“?!”老太太露出渴望的表情。
“可是……”绩姑娘为难道,“据说,昨晚被二太太那么一吓,三小姐的病情愈发严重,现在梦中的事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
何当归照镜子补妆,身后传来一个笑声,她回头去看,是家丁打扮的孟瑛,于是问:“信送去了?有回信吗?”
“哼,”孟瑛不悦,“你嫁给瑄弟之后要管我叫三哥,注意下你的态度,不能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我,问话要加上‘请问’二字。”
“请问,我的回信在哪里?”何当归一字一顿地重问。
孟瑛告诉她:“只有一个口信,那个胖丫头说,还是你有头脑有办法,不过她不会就这么认输,一定要再跟蓟家的两条蛇精斗一斗法。还是不胜,再试你的法子。”
何当归又照两下镜子,戴好面纱说:“那真是辛苦你了,‘请’你去休息吧。”
“你脸上的疹子是画上去的吗?”孟瑛表示好奇,“还真瞧不出来,跟从你脸上长出来的一样。你能不能帮我画个妆?我本想抹点香灰,可发现你这样做出的妆更逼真。”
何当归端详孟瑛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怀疑地问:“你化妆干嘛,别想继续跟踪监视我,我用不着保镖。”
“我不管,”孟瑛再次耍赖,威胁道,“你不给我化妆,我就用本貌跟在你后面,罗家的人问起来,我一定编一个精彩的故事给他们听。”
何当归蹙眉问:“你究竟想做什么?真的是孟瑄派你来的?”
“不是派,是他‘求’我来看着你的,”孟瑛无形象地竖指掏了掏鼻孔,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你挺好玩儿,就随便跟着瞧瞧,你不用管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何当归考虑一下,打开妆奁荷包,拣出其中的易容材料,磨着牙问:“你想化成什么样子。”
“我不懂啊,”孟瑛新奇地拿起一个小夹子摆弄,“你的经验丰富,你看着办好了,把我化妆成跟原貌一样英伟不凡,又不会被人关注的那种样子就行了。”
“……”
半晌之后,经阁内室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啊……轻点,疼……女王你轻点,唔……”
何当归严肃地警告他:“门口有人把守,你再不闭嘴,我用夹子夹你的眼皮。”
孟瑛疼出一颗泪珠,哆嗦着声音问:“为什么你自己易容的时候就像画画,不痛不痒地就画好了,给我易容却要用剪刀、小刀和夹子?”
“因为你要求高,”何当归告诉他,“而且你是孟瑄的兄长,这些是我特别关照你的。”
孟瑛看到一个小针接近自己的眉心,闭眼问:“真正的易容都这么疼吗?为什么宁王他们易容一下就搞定了?嘶——”他倒抽一口冷气,“你是不是扎破我的眉头了?这个易容以后还能复原吗,会不会毁容?”
何当归手下加劲儿,回答道:“只有第一次会痛,以后就好了,我正在帮你做人皮面具呢,一张面具能用三个月,包你看后满意。”因为下手极重而咬牙切齿。
孟瑛疼得冒冷汗,有点儿后悔让何当归给他易容了,嘀咕道:“时下的女子真是不温柔,一个比一个凶悍,我以为素娘那样的男人婆是独一份儿,没想到今天又遇着了一个。”
“素娘是谁?”何当归捕捉到关键词。
“素娘……”孟瑛眼轮一转,得意地答道,“她就是我瑄弟的红颜知己呀,就是这个素娘,给瑄弟生了个胖小子。”
“你说真的?没骗我?”
“我骗得过你么,你若不信,等瑄弟回来问他呀,都三个月大了,那小家伙。”
、第295章 孟公子变老伯
更新时间:20131104
看着孟瑛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何当归真的信了两分——会不会,又有一只冥冥中看不见的手在搞鬼,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