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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似有所悟。手中一用力,那只小小的水晶瓶子,在空中划出悠长的弧线,便急速地坠落,如初雪一般,无痕地融入净碧的大海。
她微笑着看着我,“凯撒已经不在了,布伦瑞克骑士团也就解散了,罗兰,你和我之间再没有任何的效忠誓约,你可以走了。”
“走?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我仰起头,阴云密布的天空上渐渐变深为铅灰的色彩:“我同你一样,都是从小被凯撒收养的孤儿。他现在死了,如果你再不要我,天下之大,我真不知去往何处了。”
“你要跟着我么?“她伸手接下空中坠落的第一滴雨水:“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向何处去呢。”
看着她宛如游魂的表情,我的心中,不禁又重起了一层酸楚:“不管你去天涯海角还是雪地北国,我都会跟着你,候爵临走时吩咐,要我照顾好你的。“
雨势已渐渐地大了,晶莹的水珠淋漓的挂在我们身上。我突然想,如果这时我和女伯爵都大哭一场,别人怕是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泪还是雨吧。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终于,她转向我:“但我身上还有一份责任未了,罗兰,你就陪我替元人做完最后一件事吧。”
回到厝屋,女伯爵便将四翼将召集前来,说出她想要离开之事,又和他们商量元人们以后到底应在何处生活。按女伯爵的原意,原本是想把他们带到北方,等元人们生活安稳后再离开。不料文森特与托斯卡却并不赞同,说是大家已经适应了此地的环境,并不想再去北国苦寒之地。而且元人之中,有不少已准备在泉州港买船置地,重过海上生活,如要再去草原放牧,并不一定能合符他们心意。
“丹青小姐。”靳光说道:“我们这一干元人,年轻一些的,从出生之时便想着东归,每天看的都是大海,练的都是武艺。如今终于回了中国,但忽必烈大汗早已不在,大元的光荣也早就成了历史。我们的生命,现在早就与大海密不开分,要再叫我们再去养牛喂马,怎么可能?别人不知道会怎样,但我,是一定会下定决心跟那些撒拉逊人学上一学,买条帆船出海,做个海上巨商的。”
连文森特也说道:“首领不去那个东海上的大岛,可我还想去,反正黄金港人送给他的海图还在我这里……就算是继承他的遗志也好,我要带一帮人到那个岛上去,自己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海上王国。”
“这样也好。”女伯爵轻叹了一口气:“反正我与罗兰都要离开,你们有自己的选择,我也就放心了。如果大家愿意,留在此地打渔货物固然不错,海上经商探险也未尝不可。印度大君送我的那些古玩金珠,请靳光分赠给大家,就当作本钱用用吧。”她又叫过克林特来,说:“你还记得死亡十字的事吗?那天我叫你画了海图下来,金银岛上先人留下的无数财宝,你们要愿意,便尽数取了去吧。”
“我们留在泉州不走,可丹青姐姐,你到底要到哪里去?”经历此次变故,克林特已成长了很多,原来细嫩白净的少年脸上,隐隐已有青色的须根冒出。
“我的身上还有诅咒未解,罗兰要陪我到北地去寻找萨满去。而且,我们万里迢迢从意大利来到中国,不就是要把阔阔真公主的骨灰带回来吗?我会去大都,把她的骨灰,葬在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她抚着着他的头,淡然一笑:“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只有我耳际高呢,现下都已经比我还高出一截了。这时间过得真快,你说是么?”
当日入夜,我与女伯爵轻装匹马,便悄悄离开了鹧鸪山。她的意思,是不欲与元人告别,徒增悲戚。我本不是元人,对于她的举动也就并无意见。月上九天之时,我们并来到了水师巡检司,求见朱郑提督。
老将军执灯下阶亲自来迎接我们,关心地问了别后的许多事情。当女伯爵告诉他,自己要与我去北国寻找萨满,其他元人愿意留在泉州,请他代为照拂之时。他当即应承下来,还修书一封,叫我们到了北地,如有需要,便可寻找任何一家名为“日盛昌”的商号协助,那是他义父义母当年开在中国全地的商铺,至今已有极大的规模。
临别的时候,朱郑提督特地与我走在后面,轻声问我道:“罗兰,恕我年老之人多说一句。你们如此在中国漂泊,日后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你就娶了丹青丫头,替斯蒂文好好的照顾她,大家也都放心。”
我摇了摇头:“提督,我和女伯爵并不是这种感情。此生余世,我都会敬她助她,但爱字,对于我这样的神职人员,却是永远无缘的。”
出泉州城的时候,天色已是微明,女伯爵在马上问我:“罗兰,朱老子爷可是劝你娶我么?”
我点了点头,她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罗兰,在这个凯撒与斯蒂文都已经不在了的世界上,你认为我有能力爱上别人么?”不等我回答,便举起鞭柄虚轻击了一下马臀,那大宛名驹立刻就如奔云驰月般狂跑起来。我催马赶上,在疾烈的风声之中,只觉得有温热的水滴不时飞溅到我脸上。四周的景物,便如飞一般,从眼旁急速地掠去了。
、尾声 争若无情时(添加搞笑NG)
大明弘治十八年的深秋,我与女伯爵来到北京城,其时微雪初降,但城中柳叶,仍是青翠的碧色。
在这一年的时间之中,我们由南至北,最远到过太宁与凉洲,四处寻访萨满的消息。行近夏中卫的时候,当地已经散居的鞑靼人,女伯爵便向他们可知萨满。居然竟找到了几位萨满,但一问解咒之法,都是懵然无知。
后来,一位流浪的后金萨满告诉我们,真正握有法力的大萨满,已经随着喀山汗国迁到了碎叶湖一带,但一路上冰川密布,要到来年初夏冰雪消融,才方可前去。于是,我们两人便南下到了北京城,一则看看京师风物,二则也是稍微休整。
进得城门,当地百姓,见了我们的高鼻深目,竟深以为异事,于是我们便急急寻了一间通译馆边的客店住下。那店主见惯西洋使者,对我们便视作平常,开了两间天字号上房给我们,又叫小二送上酒菜,便径直去了。
我刚放下包裹,正准备稍作梳洗,忽听楼下一片鼓乐之声,喜气洋洋的沿街而来。我正想招呼女伯爵出来观看,她却已经跨出廊来,支起了沿街的隔窗,问那正在倒酒的店小二道:“这又是哪家在办喜事?”
那小二头也不抬:“姑娘不知道么,这是楚王家长宁郡主出嫁的大礼,这场喜事是皇上亲自颁旨赐的,京城里已经热闹了三天三夜了。”
女伯爵笑吟吟地看着窗外,对我说:“罗兰,你快来看。这飘飘扬扬的白雪,衬着这办喜事的红火嫁衣,真是好看极了。”
我微微心痛地看着她扶着帘杆的皓腕,那一枝纤长的玉臂,细得竟如柳枝一般。这一年来回奔波,她消瘦了不少,往日雪白的脸庞,已削成玲珑的瓜子形,连以前的衣衫都不合身起来——前日还说进得城来,要寻个裁缝店,好好做几套衣服——今天难得她有如此好兴致,竟关心起闲杂人等的婚丧嫁娶来,我便也含笑走过去,看着她指指点点。
“吹打的这是鼓乐手,一箱箱抬的是新娘的嫁妆。”她一一指给我看,又扬声问那小二:“这郡主的夫婿,又是哪家的高官啊?”
“听说是新任的神武将军,海战中立了大功的。客官您向后望去,一会儿他就披红挂彩地来了。”
我把街窗支得更高点,方便女伯爵探出头去,一面又紧紧拉住她的手臂。她半个身子都在街外,笑着回过头来问我:“楚王便是我们在苏门答腊遇到的宝庆公主的侄子,说起来世界还真小呢——哎,罗兰,你拉我这么紧做什么,难道怕我一不小心跌下楼去么?”
一阵喧哗声传来,有人大声嚷着说是新娘子的轿子来了。果然,数十位珠翠满头的近侍丫环过了之后,一顶大红的喜轿便冉冉而至,当前穿着大红礼服的一名男子,骏马明鞍,胸前结着大红花球,正喜气洋洋地一路行来——还未及看清他的相貌,猛然间,我的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竟然是女伯爵的指甲,正用力的掐着我的手掌!
“罗兰!是我花眼了么?是他!是他!”她提高了声线,指着喜轿的方向,向我急切的叫道。我沿着她指方向放眼望去,立可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是——天哪,那马上的新郎,虽然一身中国新郎装束,又戴了官帽,着了白靴。但那眉目,那神情,分明就是死在海中的费拉拉候爵斯蒂文·冯·亚谢巴哈!
“罗兰,他没有死……”女伯爵拉着我的手,脸上带着笑容,泪水却如断线一般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