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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的人儿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有官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刘珩心头一热,垂首看向臂弯里素婉的容颜,杨柳风却并没有抬眸,反而挪了挪身子,偎得更近了些。
如此无声的缱绻依赖温热了眼眶,刘珩深深地拥住怀中的娇躯,嗓音微哑地道:“有风儿的地方也才是家。”
火堆的光愈昏愈暗,终于悄然熄灭,刘珩却并不觉得冷,两天一夜未曾合眼,此刻居然也不觉得累,听着疲倦的人儿呼吸渐沉,竟有着说不出的幸福满足。
夜渐深了,洞外的积雪熠熠地反射着皎皎月光,映亮各自沉浸在香甜梦境的一双鸾偶。
骤然,几道微芒悄无声息地袭向相拥着璧人。
刘珩自沉睡中抱着娇躯陡然飞移至一旁,铮铮细响,银针坠地。
与此同时,两柄短剑接踵而至。
避开暗器的同时,刘珩已然提剑在手,此刻抖落剑鞘格挡锋芒,利刃交击,铛然大响。
那两个紫衣人武功竟是远胜于前,刘珩原本贯注内力迎击而去,是要震飞他们手中的短剑,却不料这二人只是被迫退数尺,身形微滞,随即又猱身而至。
洞内狭小,腾挪不便,刘珩只得放开怀中伊人,闪身护于前,剑如银屏滴水不漏,任凭那一双短剑如何凌厉冲突、奇诡诱引,始终以守为先,不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来威胁身后的人儿。
转眼已过十余招,那两人显然看出久攻无益,蓦地同时收剑退掠出洞。
刘珩正要回身检视伊人安危,却见火光闪烁,一个火球飞入洞中,坠地之时砰然巨响,立刻便燃出一片烈焰。
只转眼间,又有三四个火球飞入,眼看洞内将成火海,狭小的空间渐无立足之地。
想烧死他们?
刘珩眸色一寒,揽过杨柳风向洞外掠去。
四柄短剑织出密密的剑网封住了原本狭小的洞口。
这一下,攻守之势逆转,洞内火光愈烧愈炽,洞外的四个紫衣人却是配合精妙招招不让。
身后灼灼的温度令刘珩顾虑不安,眼前的剑网一时又难以突破,招式之间不免现出焦躁来。
杨柳风冷静地看着洞中火势,忽然大声道:“官人不必着急,这些火并不能点燃石土,过不了多久便会烧尽熄灭。”
刘珩闻言心头一宽,那四个紫衣人却是骤然一惊,不约而同地向腰间的皮囊摸去。
只这么一个瞬间,刘珩长啸一声,剑光陡炽,但听龙吟不绝,已震断了其中两把短剑,银网立破,青锋如囚蛟出海势不可挡,紫衣人扔出的火球被剑气掌风纷纷挡回,一阵忙乱避让间,刘珩已是舒臂揽着杨柳风掠出洞口。
再想迫他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继续上前厮杀,却也毫无胜算,四个紫衣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腾身掠遁而去。
确认他们远离,刘珩急忙垂眸看向怀中伊人,见她只是发髻微乱却分毫无损,方才放心地一笑。
温温水眸也正关切相凝,见他无碍,遂递过一个如风浅笑。
这一番折腾已是晨曦微白,栖身之所余火明灭一片狼藉,自然不能再作逗留,而随身的包裹、弓箭也被烈火化为灰烬。
杨柳风满是歉意地抬睫欲语,却被刘珩点住粉唇道:“是为夫没有保护好风儿,原谅我,好不好?”——每次有什么事她总是要自己承担错处,无论是否她的责任。
是为了顾护他的自尊自负么?
可他不要她再如此自谴,因为他是她的夫,就该担当起所有的一切,失误或者危难,都不能退避,更不能推在她的肩上。
眸中水光一漾,杨柳风粉唇轻咬,垂首,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又是踏雪疾行,途中倒也没有受到袭扰。
只是,天空阴沉,朔风刻骨。
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飘下一片片雪花。
万木凋零,无处遮挡,虽然也经过几个山洞,但想起昨夜的惊险,终究是未敢再度栖身。
直至天色全黑,才找到一处避风的岩石,因其倾斜突兀,权且可以遮挡些风雪。
是夜,刘珩紧紧地抱着杨柳风,催动内息为她驱除寒意。
“风儿不冷的。”她轻轻地道:“官人不必如此辛苦。”
刚才还冻得双唇发紫,现在却说不冷。
刘珩看着怀中因温暖而逐渐恢复的容色宠溺地一笑道:“不辛苦,风儿乖乖地睡着了我就睡。”
杨柳风顺从地阖眸,不一会,已是呼吸渐沉。
知道她故意装睡,却不点穿,刘珩只是温柔凝视着沉静素婉的容颜,神思幽远。
风雪萧萧,漫漫苍苍,无情席卷,肆虐呼啸。
第110章 第三十七章 重重血色浸穷途(上)
整整一夜,刘珩都没有合眼,小心地戒备着寒风中那些不易察觉的声音,直到凌晨才略略歇了歇。
一夜风雪,山路更加难走,幸好这一天仍旧平安。
到了傍晚,风雪凄迷更甚之前。
念及杨柳风身子单薄,曝于冰雪终究不妥,刘珩仍是找了个小小的山洞,清理出干净的一隅,再去洞外折来树枝生了火,却见杨柳风整梳了乌丝,正将闪闪的金钗簪入发间,不觉笑问:“今天是什么日子?风儿怎么忽然想起戴这个?”
杨柳风浅笑不语,只认真将钗子插得合宜,方才起身盈盈上前道:“今日是官人的生辰,风儿要行拜寿之礼,岂能简慢不恭?”
刘珩一怔,方才想起今日果然已是寿辰,全因连连奔波辗转,竟忘了时日——可她却还记得——心头蓦地一热。
杨柳风轻笑着拂净洞中一块及膝高的石头,躬身让道:“官人请上坐,容风儿行礼拜寿。”
“风儿心意到了便是,又何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刘珩柔声道。
杨柳风微带娇嗔地走上前来,扶过他走向那石块道:“去岁此时官人正只身利州,已是错过了一回,今年虽然仓促些,但却断不可再辍了才是。”说着,已将刘珩按坐在石上。
回身走开,再肃衣上前,杨柳风无比郑重地盈盈一拜。
“快起来。”不待礼成刘珩已是起身相扶,语声竟然微哑。
就着他的搀扶直身,杨柳风抬睫含笑道:“未知官人今次想要什么样的敬贺之礼?风儿也好呈奉于前。”
一把将温软的娇躯深拥入怀,刘珩低声道:“风儿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再没有什么能出其右。”
杨柳风轻喟一声道:“虽如此说,但礼不可辍,既然官人没有特别想要的,那风儿就依自己的心意相赠相贺了。”
“好,为夫拭目以待。”刘珩垂眸笑道。
杨柳风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捡起地上一截未燃的枯枝,走到火堆旁,俯身在厚厚的积土上写着什么。
刘珩上前看时,见是一阙《双双燕》:
雪寒路险,
朔风卷严霜,
恰靡靡燕,
呢喃比翼。
剪去翳霾无限,
还以轻柔眷眷,
共舞处、冰消戾减,
携来万丈晴曛,
化解千重乖蹇。
相伴,
晨曦暮暖。
再振翅啁啾,
水拥清浅,
花凝馥郁。
几度路回峰转,
一世青丝任绾,
竟难忘、凌波亭畔,
痴心错付钗裙,
误惹情迷意乱。
直读到“竟难忘、凌波亭畔,痴心错付钗裙,误惹情迷意乱。”刘珩的视线骤然模糊,上前一步狠狠地抱紧伊人,嗓音粗嘎地道:“傻丫头,何曾‘错付’?哪来‘误惹’?”
杨柳风沉默着任由他紧紧拥抱,良久,只是深咬粉唇。
勉强忍住眸中的湿润,努力地平定了气息,刘珩才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望入春水道:“以后再也不许说这样的话,否则为夫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是。”杨柳风小声轻应。
那样翼翼堪怜的模样,终于是令佯怒化为疼宠,刘珩唇角微扬道:“风儿这词写得不好,可否容为夫改上一改?”
“敬请赐教。”
刘珩低笑一声,拔剑出鞘,飞身掠到洞壁前,银光飞舞,转眼已将这首词刻于壁上,只是将“痴心错付钗裙,误惹情迷意乱”改为“痴心尽付钗裙,却惹情迷意乱”。
锋刃归鞘,他回身笑觑道:“风儿以为改得如何?”
“官人文武双全,才思敏捷,为妻心悦诚服。”杨柳风说着,婀娜欠身。
如此乖巧可人的模样,自然惹得刘珩怜爱倍生,趋前拢过孱肩目注岩壁道:“将来带着孩子们回家的时候,一定要重游此地,念给他们听‘几度路回峰转,一世青丝任绾’,要他们将来也懂得赤诚相爱不离不弃。”
杨柳风依在宽阔的胸怀赧然低“嗯”了一声。
揽着她走去火堆旁坐下,刘珩解下身上的棉衣裹住单薄的娇躯,柔声道:“早些睡了。”杨柳风欲待推开棉衣,却被他固执地按住道:“我不冷,风儿多穿一件,乖。”
见她顺从地裹紧衣服靠坐在火堆旁,刘珩才宽心一笑,起身走到洞口坐下。
洞外,风雪漫漫仿佛永无休止。
刘珩手抚竹箫唇角噙暖神思似远。
“官人在想什么?” 轻柔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杨柳风走过来,依着他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