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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刀还痛人的话语,比针还刺人的冷哼,伴着那个比地狱还要绝情的背影渐渐远去……
解缘殿东偏殿,绮罗满箱,钗环盈奁。
姬伐月满目的阴霾早已化作忐忑不安,悄然掩进门去,小心地探察着伊人的心绪,确认她并无恼意,方才轻嗽一声走上前去。
“教主。”杨柳风闻声抬眸,见是他,便起身行礼。
“又没外人,不必那么拘礼,”姬伐月笑着抬手虚扶道:“这些东西都还喜欢么?”
“教主破费了,属下岂敢挑剔。”
“喜欢就留下,不喜欢,我叫他们再去买好的,”姬伐月接着道:“我知道这些脂钗俗物入不得你的眼,不过,下月初五是祭蛊大典,总要备几套隆重点的衣衫首饰才是。”
“教主有心了。”
“有一样东西你必定喜欢,走,去外面看看。”姬伐月说着,下意识地去牵杨柳风的手,却蓦然想起圣女宫的事情他还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此刻自然不可造次,免得自讨没趣,于是连忙讪讪地缩回手去,乖乖在前引路。
精巧木架上站着一只黑头蜡嘴雀,隔着十几步之遥,姬伐月撮唇吹了声口哨,抬起手,那鸟儿便轻啼一声,振翅飞来,乖巧地停在他的手上。
身后人儿微微的意外和欣喜令姬伐月含笑回眸,他略有得色地问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伊人笑道:“这鸟儿倒是颇有灵性。”
“岂止如此,它可聪明得很呢。”姬伐月说着话,从腰间绾的布袋里掏出几颗麻子,笑道:“看好了。”话音未落,已是抖手抛出一颗麻子。
那雀儿欢啼一声飞了出去,在空中接下麻子,又旋身飞回来停在姬伐月的手上,蜡黄的小嘴动了动,便吞下麻仁吐出麻壳来。
杨柳风虽未开言,但浅笑温然已令姬伐月心头甜暖。
“它还有绝活呢。”姬伐月说着,喂了两颗麻子给那雀儿,从布囊里摸出两个小银珠,蓦地将其中一颗银珠抛到半空,那雀儿便拍翅飞身追向银珠,它将将接住第一颗银珠,姬伐月的第二颗银珠也已脱手腾空,且抛得更高,那雀儿并不回落,反而奋力振翅,转眼追上了第二颗银珠噙入喙中,方才飞旋而下,落在姬伐月手上,将银珠吐在他的掌心。
姬伐月微微得意地正待邀赞,却发现杨柳风心头竟是一片黯然,连忙回身看去。
羽睫一颤,悄然垂掩,杨柳风唇角轻扬,低声道:“从前只见过训隼,却不想这么小的鸟儿也如此精灵,教主有心了。”
为什么,她心里会有淡淡的忧伤?
姬伐月怅然怔望:此情此景又让她想起了什么?
想知道,怕知道。
半晌,他才走近前去,小心地低问:“不喜欢?”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柳风低声道:“属下只是忽生无端慨叹罢了,教主不必放在心上。”
“你的话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姬伐月柔声道,杨柳风垂首缄唇。
转眸看向手中的雀儿,他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不喜欢我就放生吧。”说着便要扬手赶飞那雀儿。
“别……”杨柳风急忙上前拦道。
盈盈柔荑在他的手臂轻轻一按,已令痴心荡漾,姬伐月停手垂眸道:“你又不喜欢,留着它白惹得不自在。”
只是那短暂的一触,杨柳风已然收回手去轻叹道:“这鸟儿如此精灵,必是自小便为人调养,它已惯于依靠取悦于人而求得温饱,并不懂得如何觅食自保,教主若将它放归山野,何异赐它一死?”
姬伐月黯然道:“连一只鸟儿你都可以为它顾虑周详……”为什么就不能多为我着想一点呢?
后面的半句他没说,只是勉强扯了扯唇角,低声道:“知道了,我叫人好好养着它便是。”
锦夜轩。
桌颓椅倒,一地狼藉,泪痕满面的人儿犹嫌不够,忽然拔出腰间的短刀,没命地一阵乱砍。
“白护法!”蓝幽轻呼一声掠进门来,没两招,便轻松夺下白夜手中的刀,道:“你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我为难自己?”白夜失控地哭喊:“你怎么不说是他们在为难我啊?”她满目伤楚地回望蓝幽道:“他打我!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打我!”
蓝幽柔声道:“教主如今一心痴迷,刻意不让她住进圣女宫,自然是有诸多隐瞒回避,你偏带她去了,让教主如何自圆其说?”
白夜含泪冷笑着道:“我带不带她去圣女宫都在那里,五十二个女人一个也不会少,他怕人家恼,要么就别做那样的事,要么就把我们全都杀了灭口,瞒着掖着能藏到哪年去?”
“你冷静点,”蓝幽怜惜地伸手替她抹去泪痕:“教主只是一时新鲜,所以难免在意过甚,也许……过些时日就好了,如今你且忍耐些,别在这风头上使性子……”
白夜挡开他的手冷声道:“你喜欢溜须讨好自去巴结你的,我的事不用你管。”言罢,转身走开去。
蓝幽无奈地看着清冷的背影——“不用你管”这句话是从小听到大的,还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在雪地上乱跑,他担心她会摔倒,总是跟在后面护着,每次得到的回应就是“不用你管”。
无声一叹,蓝幽低低地道:“你好好歇歇,别胡思乱想的做傻事,过些日子就好了。”
回给他的只是一个清冷沉默的背影。
第179章 第六十章 朴树幽潭泪痕湿(上)
闰四月,时气已如常年的五月。
走在前面的舞姈脚步骤然一停,连忙抬手按住双唇。
“怎么了?”杨柳风紧走几步扶住她关切低问:“是不是不舒服?”
半晌,舞姈才放下手,勉强笑道:“没事的。”
杨柳风轻叹一声,抬帕为她拭了拭额角的冷汗道:“凡骨肉身半点也逞不得强,否则,终究仍是苦了自己。”
舞姈缓了口气,脸上稍稍恢复了血色,笑道:“想是刚才来回走得急了,暑气存到心里,所以才不受用,不妨事的。” 她说着,又欠身道:“教主还在孔雀潭相候,圣女可别为了奴婢耽搁时间。”
杨柳风无声一笑提步相随而去。
瑰树芳草,迷蹊幽境。
凝身驻足处,但见古木虬藤擎天蔽日,瑶石香蒿郁郁葱茏,森森凉意扑面沁心。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里走便是孔雀潭了,教主在水边相候。” 舞姈停身施礼小声道。
杨柳风不向林中张望,却是怜惜地凝睇舞姈,柔声道:“路上小心,回去好生歇着。”
“是。”舞姈垂首低应一声,退身再礼。
杨柳风方才点首回身,向着幽丛深处缓步而去。
午后晴阳为茂叶层层遮隔,只透出一片绿色幽光,碧霭氤氲,流萤闪烁,遗世宁谧,恍若仙寰幻境。
杨柳风安步缓行,莲足轻移,似也怕踏碎了这一林的诗意。
倏然,一缕笛声幽遥缥缈百转千回,凄伤哀婉悱恻缠绵。
杨柳风抬眸加快了步伐循声而去。
曲径有端,郁怀无限。
小路尽头,一潭幽碧宁如翡翠,蘅芷掩映花木扶疏。姬伐月白衣如雪映衬着绿意如诗,忧郁双瞳,寂寞侧影,唯美如画撼人心弦。
杨柳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走到潭边举目凝眸:远远的对岸,一群美丽的绿孔雀时而优雅地理羽踱步,时而绚丽地展屏清啼,更衬得这一切如梦似幻。
姬伐月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继续着凄美的笛声。直到一曲终了,仍旧罢手垂眸久久无言。
不知道就这样沉默了多久,杨柳风才轻轻开口道:“世上竟真有如此绝俗至美之境。”
姬伐月收了玉笛,走上前站到她身旁,望着对岸柔声若幻:“我孤独难过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看看它们优游从容的样子,心情也会好起来。”
杨柳风无声一叹,怅然道:“幽潭朴树果然最宜洗练人心……”言似未尽,她却缄唇不语了。
就这样安静地比肩看着对岸美丽的群鸟,良久,姬伐月忽然轻轻地道:“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杨柳风微微诧异地转首相望,他却不看她,也不说话,只抽出玉笛放到唇畔,运指吐气间,已高亢出一阵洪亮的鸟鸣,远远凌驾于对面的啁啾之声。
不过片刻,对面的密林深处竟然传出一声高啼。
杨柳风闻声转首,只见得一众绿孔雀竞相避让分出一条路来,万绿丛中,一只通身雪白无瑕的白孔雀边应和着笛声边优雅地走来,直到了水边,它啁声更切,突然耸身而立,洁白的尾屏如硕大的羽扇倏忽展开,鲜亮的羽色在森森绿海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无比圣洁美丽。
姬伐月住了笛声,微微失神地凝望对岸,低声道:“这只白孔雀是前年飞过来的,它的翅膀受了重伤,永远不能再飞了,所以只得在这里住下来。”轻叹一声,他接着道:“虽然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和这些绿孔雀生活在一起,但是它却从来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因为它知道自己是白孔雀,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