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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照例是一袭半新不旧的红色云锦蟒袍,玉带围腰,自然流露出隐隐的威严华贵。
有阵子未露面的贴身护卫,又重新出现在了雷瑾身后,戴着帷帽的两位窈窕女子静悄悄地立在屏风侧后。
辰初二刻,文武官僚们三五成群涌入议事大厅,当他们看到雷瑾已经在上位就坐时,都是心中一怔,侯爷比他们还先到议事大厅,这是不寻常的。
这下,一个个不敢怠慢,都屏息静气,各自赶快就班,也不敢马上坐下,整个议事大厅立时一片肃静无声。
“都是自己人议事,那些参见虚礼就免了,各位都坐下吧。”雷瑾先发制人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整个议事大厅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雷瑾这么做,是免得文武官僚逐一参见一通下来,又得耗用不少时间。
一众文武,齐齐作揖施礼,然后就坐。
其中很有不少武官军将眼中都带出几分讶然,这些人都是现在的军中悍将,虽然未曾扬名于江湖,但武技水准至少不比江湖上的许多成名高手差,而且其中相当不少军官,本就是来自江湖门派,系平虏军招募而来,眼力都颇为不凡,也都不是那种一味盲从之辈。
雷瑾无意中露了这一手内息传音的功夫,而且如同平常说话一般自然轻松,没有一丝儿勉强。
这些军将深知这其中蕴藏的分量,让他们气纳丹田,说话声传遍整个大厅,倒也能做到,但是要做到象雷瑾这般毫无火气,中正平和,很难很难。
这些军将都是后来逐渐加入平虏军的,多数并没有亲眼见过雷瑾施展武技身手,因此对军中传说,侯爷在战场上如何悍野酷烈,如何勇猛无前,如何冒险赌命,总抱着几分疑惑的心思,不敢深信,也不敢不信。
那些身经百战的军中‘前辈’言之凿凿,军中亲历了那些战事的‘看证’,更是多得数都数不清,你能不信?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是,雷瑾现在露了这么一小手,立时令他们的疑惑烟消云散,心中暗自想着,有这等实力,自然天下都可去得,看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居多。
他们却不知道,当年的雷瑾,武技水准其实和他们现在差不多,顶多是强个两分一分的差距。
“值日,点卯情况如何?”上首的雷瑾在问,声音仍然自然轻松,中正平和,没有丝毫火气,却同时传遍议事大厅。
下首内记室的值日女官清声禀报:“与会文武官僚,已全部到齐。”
“嗯,好!”
相对职衔较低的文武官僚,自然不敢在这时说话。他们中间的不少人,还是第一次参加西北幕府的‘集议决策’(因为经营哈密、土鲁番以及云南的缘故,抽调了不少文武衙署的熟练官僚、吏员,现在这一批中层的文武官僚都是新提拔上来的),结果却结结实实地被侯爷‘折磨’了一回,想忘记这次的‘集议’都忘不了呢。在这种肃穆寂静的场合,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而资历‘老’一点的官僚,却是深知雷瑾这位平虏侯,在大政方略上雷厉风行的作风,霸道专制,不容辩驳。小事可以商量,大事若是众说纷纭,或者不能公之于众,便是没得商量,就是他一己独断!
雷瑾不但自己独断,也经常相机赋予一些文官和武将以独断之权,当然这些独断之权都是因事而设,事完则收回。
“大事赖君独断!”这句话,武将中公孙龙在雷瑾给他的书简里见过,狄黑也在雷瑾寄给他的若干书信中见过类似的话,郭若弼其实何尝不是在书信来往中感受到雷瑾所赋予的‘独断’之权所闪烁的双刃锋芒。其实,文官如刘卫辰、蒙逊、杨罗、独孤岳,甚至秘谍部的总管马锦等,又何尝不是拥有相当程度的‘独断’之权?
带兵的大将,数万精兵,这‘独断’之权在某一时期运用得好,便是开疆拓土的不世功勋;用得不好,便是徒惹猜忌,伤人伤己,甚至血腥横流。文官也与武将相同,不会差上多少。
权力其实对任何人都是双刃的,可以伤人,亦可伤己,运用之道,一言难尽。
雷瑾越是不断因事赋予文官、武将们某些‘独断’权力,文官武将们越是小心翼翼。
既然基本的大政方略,侯爷已经‘定’了下来,就几乎没有人可以改变。在这上面争吵是毫无意义的。这些熟悉雷瑾作风的高阶文武官僚,心里想的是如何拾遗补阙,使雷瑾所提的大政方略尽可能完善。何况只有‘息兵罢战、蓄粮积力、充实府库、休养生息’这十六个字,还没有其他的任何详细设想透露出来,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会早早的就把自己给‘暴露’出来,审时度势总是要在弄清楚了时势全貌之后才能着手。
但雷瑾既然说得出这句话,应该就会有办法平抚军中不满的情绪。西北极重军功,雷瑾如果没有比较妥当的法子,是不会早早就把这句话放出来,激起军中不满的。虽然军中许多军将士兵,目前仍然将‘矛头’指向长史府的文官幕僚,但雷瑾却是造成这一切事端的暴风眼。
雷瑾的目光从议事大厅中就坐的文武官僚身上一一扫过,在文武官僚们的感觉中,这个过程似乎相当长,然而却又似乎很短暂,给予他们莫名的压力。
“想必,诸位现在对西北面临的困境都有所了解了。”雷瑾淡淡说道:
“西北去冬今春的雨雪明显比往些年偏少,去冬本侯和长史商量的时候,就担心今年可能会遭遇较大的旱灾。从现在的诸般迹象看起来,堪舆署称今年整个帝国北方都会有旱灾,而南方则会出现涝灾,今年无论南北,粮食怕是都要减产,这话可能是说对了。但是到底会减产多少,暂时还无法估算出来。俗话说十旱九蝗,如果今年春旱连夏旱,再跟一个夏秋蝗灾,不预作准备,西北今年的粮食就没有太大的指望。
诸位,且不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西北千万之人,口一张就要吃饭,今年军民人等的口粮,要筹集足够,殊非易事啊。且军粮远距输运的巨大消耗,从去年起,西北已呈难以承受之势,在明年、后年、大后年的两到三年之内,也难以根本改观,此本侯穷兵黩武之过也。
在这种情形下,西北必需息兵罢战,才能从根子上抑制粮价上涨,光靠长史府平抑粮价,虽然收得一时之效,也是很难长期承受的。长史府平抑粮价,都是要量力而行。
让西北百姓得到一个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的机会,这不是谁的挑唆、蛊惑,是我们必需要如此做,才能在两三年后走得更远。
息兵罢战,也不是说什么战都不打了。要不,本侯花粮饷白养着几十万军队干什么?那还不如让尔等武官军将统统卸甲归田抱女人好了。”
大厅中哄然暴起一阵笑声。
“马锦!”雷瑾点了秘谍部总管的名。这里要说一句的是,事实上很多官员都不知道西北幕府,存在‘秘谍部’和‘朱粉楼’这样纯粹对外的秘谍衙署,大多数人仅仅知道长史府下辖的‘内务安全署’有‘锄奸营’,是正式的秘谍衙门,但人们知道它,只因为‘锄奸营’是对内锄奸的缘故。
‘秘谍部’和‘朱粉楼’名义上是内记室辖下的机密衙门,其一应开销费用,却由雷瑾所掌握的军府‘机密帐目’、长史府的‘机密帐目’上分别拨给。知道这两个衙门存在的都是西北幕府权力圈中最核心的那一群。尤其‘朱粉楼’,更是秘中之秘,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
马锦的公开身份是西北幕府‘参军’兼‘参政’,这是两个令人艳羡的头衔,意味着他是西北核心权力圈中的一员。
“卑职在。”
“你向大家伙通报一下,北方草原上的情势。尤其是蒙古右翼阿尔秃斯万户(注:即鄂尔多斯的同音异称)吉囊汗的情况。”雷瑾吩咐。
“是。吉囊汗衮必力克也是一世草原雄主,纵横于塞外草原几十年之久,但是现在已然垂垂老矣,岁月毕竟不饶人。从各种迹象看,草原风霜的侵袭,吉囊汗如今已是病重不起,目前不能骑马外出。已经延请了不少蒙医前去诊治。不过,蒙医擅长的是跌打损伤,断骨接驳,估计对这等调养身心的内科不甚精通,吉囊汗至今也无太大起色。
卑职估计以其病势的日趋沉重,半年到一年内,吉囊汗就会一命呜呼。草原形势将因为吉囊汗的逝去而出现大动荡。”
马锦概略的说了一下塞外草原的情形,施礼坐下。
这时,还有部分军将因对蒙古情势茫然无知,也就不明白塞外草原的一个什么汗,怎么就能引来侯爷的特别关注。
另外一些明晓一点草原情势的将官,倒是若有所悟。
这草原上,讲的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