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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就是件雨衣,”黛比开她玩笑。
奎因请她们喝酒,Jack Daniels。这点让戴维很是郁闷,“你认识那个人吗?”他拉过黛比,“你不要和陌生人靠那么近好不好?……喂喂,你喝那么多干什么!”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同学嘛。”黛比对男友的过分钳制相当不满。
“谁说的!你以前见过他吗?他不可能有学生证。谁知道他怎么混进学校的!”
“奎因?”是玛泰斯的声音。他们转过头。
这个北欧男孩很高,但是很瘦。“你们怎么都在一起?”他的笑容非常腼腆。
“他们是你室友?”奎因夺下他手里的一摞空杯子,搂过他的肩膀,“过节还做什么工,大家一起玩好了。”
“你们认识?”戴维睁大了眼睛,很有点不可置信。
“奎因是我朋友,”玛泰斯马上推掉对方的手,回身收起那堆杯子,“抱歉,我必须去工作……奎因,”他似乎想说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焦急,“你不要走,等我下班。”
黛比笑起来。“你看到啦,”她得意的对戴维说,“人家是玛泰斯的朋——友——”她故意把朋友两字拖得很长,奎因满不在乎的笑,但玛泰斯低下头,很快的走了。
当鲁比看到那个金蓝色面具的时候,时钟已经敲过午夜两点,酒吧里狂欢的人群还没有一点疲倦的意思。她看着那个女孩走进卫生间,她跟了过去。女孩摘下一半面具,对着镜子擦她的嘴。她的嘴角有一点红色颜料的痕迹。
“天哪,你看起来可真像位公主!”旁边满脸红色、头上长角的胖女人在补妆。“你还要不要些Fake Blood?我这里还有很多。”
“不用,谢谢你啊,”女孩微笑,然后在镜中看到了身后的鲁比。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转过身,面具后面的眼神流出温暖而亲切的微笑。
疯狂的摇滚乐。晃动的彩灯下人们尽情的狂欢。涂抹成撒旦的人群,嚎叫着忘我的扭摆身体。像帖板上的死鱼,或是祭坛上的羔羊,单纯、愚蠢、无法改变的命运。
万圣节的夜,黎明前夕的最后挣扎。
吧台的某个角落,奎因微笑着看着狂舞的人群。
那个腼腆的北欧男孩,人群中他总能马上辨别出他的身影,永远那么安静,外界的躁动一点都侵入不了他的心……奎因喝掉杯中的酒,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对面走过的女孩。
“这是戴维和黛比,”不由分说,他向对方介绍。
“你们很般配,”没有一点吃惊的神色,女孩笑着握住黛比的手。
“天啊,你的面具太漂亮了,”黛比惊叹,“鲁比一定会喜欢的。啊,抱歉……”她解释着,“鲁比是我的室友,我们一起过来的,恩……她现在到哪里去了?”微醺的黛比揉揉眼睛,看着自己周围。
狂乱、嘈杂、人群晃动的影子。
“那个扮吸血鬼的女孩?我刚在卫生间碰到她,”陌生人友善的微笑。
“我要去找她过来……”黛比转过身,在喧闹的人群中迷失。铺天盖地的红色涂料和随处可见的狰狞面孔。他们是撒旦的使臣。
卫生间的大门被漆成血红,上面悬挂着骷髅图案的标志。门被推开的时候带出刺耳的咿呀,但是里面没有人。只有遥远的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模糊的失去音调的摇滚,和头顶刺目冰冷的白光。不寻常的静寂。
好不容易再次挤过嘈杂混乱的人群,黛比回到原来的地方。她看到奎因正拥着戴维共舞,也许是灯光的关系,她仿佛觉得戴维身上的红色颜料更深了一些。而且奇怪的是,戴维似乎一直靠在奎因身上,脚步都没有移动。他到底在做什么?
黛比想挤过去看个究竟,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她跌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陌生人已经摘下她那金蓝色的面具,她搂住她,“你找到鲁比了吗?”
温暖得似乎可以把人融化的关怀,突如其来的奇异预感,黛比感觉恐惧——她不知道这恐惧来自何方,她看到奎因正向这边走过来,她想问戴维在哪里,却只听见女孩仿佛梦幻般的呓语,完全欺哄的口气,她对她说,“我们一起去找鲁比好不好?”
凌晨五点。深秋的黎明总是来的很晚。
倦意如潮水,随着时间在一颗颗狂热躁动的心底蔓延。带着疲累的身体和迷茫的双眼,忽明忽亮的街灯下,三五人群缓缓涌出最后一间亮灯的酒吧,踉跄的皮靴在碎石子的路面徘徊。静寂中远方偶尔有空酒瓶骨碌碌滚过湿滑的路面,带出悠远细腻的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久久、久久的回荡。
天际间晕开的一轮满月,红色街灯下女孩的背影,纤长的黑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蠕行。风里隐约夹杂着铃铛的声音,细不可辨的微弱。
这里是鲁比的宿舍。轻轻扭开门锁,里面是空旷的走廊,走廊尽头是大家公用的厨房。走廊两边学生宿舍的铭牌,第一间是伊冯的,然后是鲁比、凯利、黛比……没有房间透出灯光,没有一个人在家。
鲁比的房间没有上锁,推门进去,熟悉的香水味道,它属于房间的主人。
从门口的位置,可以看到镜子前面混乱的梳妆台,睫毛膏的盖子忘记合上,刷子上的膏体已经干了。窗子对面正好有一棵枫树,深红色的叶子一片片飘落在清冷的晨风里。
女孩看了一会叶子。她走到桌前,把睫毛膏的盖子拧紧。
门锁轻微的碰撞,街道上开始响起铃铛的声音,然后逐渐的,一点一点消失在刚刚涌起的晨雾里。天地间回复原始混沌最初的静寂。
至于玛泰斯,那夜他和奎因在一起,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Maidstone
06/11/2003
第三个故事 午夜十二点之后的伦敦 LONDON AFTER MIDNIGHT
Connex火车线,梅德斯通到伦敦。
莫娜买了杯咖啡,临座的小男孩对她做鬼脸。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拘谨地坐在母亲对面,不时扭动着身体,做出奇怪的表情和动作。
女人年轻时候一定是位朋克族先锋,虽现已为人妻母,装束打扮略有收敛,但仍旧一身扎眼的亮黑皮衣,皮肤上纹身和穿孔的痕迹纵横交错。
小男孩非常好动,拼命在母亲其他乘客面前表现自己;而那女人却始终不言苟笑,阴沉如墓碑上的青草苔。
看那对母子,莫娜脑中闪过一个声音,看看他们。
那女人一定不关心她的小孩,莫娜想。
不,她爱那个孩子,但更爱他的父亲。她一直试着去关心孩子,只是不知道方法。
——那个小男孩很有意思。
是的,他想尽一切办法去引起母亲的注意。他长大后很可能偏执和独断,也许还会产生恋母情结,只有爱能够感化他。
——那我长大后会怎样?你看得到未来吗?
我不能告诉你。奎因嘴角露出一丝透明的微笑,你知道的,这对你并不好。
浅啜一口咖啡,莫娜闭上眼睛。
奎因。奎因。奎因。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新生舞会上。人群中莫娜很容易辨认出那个高大的男孩,仿佛他的周围有磁场,他灿烂的笑容会绽放星光。人们围聚在他身周,看他用橙汁去调伏特加。然而片刻后他离开喧闹的人群走向寂静的角落,走到莫娜身边——那时候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把杯子递给莫娜——这是给你的,真挚而温暖的笑容。
他叫奎因。他是插图系三年级的学生。他不经常来学校。他在「草莓月亮」打工——所以莫娜也去了那个酒吧。调酒的奎因和学校里那个完全不同——短发竖立到头顶,中间窄窄的一条用GEL固定——从后面看简直就像只恐龙,莫娜的同学说。
奎因的耳朵上有一串耳环,莫娜永远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奎因的嘴唇下面也有一个小洞,戴着一只亮闪闪的小钉;奎因的手臂上有青色的纹身,非常美丽的克里特图纹。莫娜的同学不理解——你总和那个朋克混在一起做什么?莫娜说——他只是外表夸张一点,你们都不知道,其实奎因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奎因的眼睛是蓝色的,非常非常蓝,像透明湛蓝的海水,或者夜幕初降的天空。莫娜每次都能从中看到自己发呆的脸——她远远的离开家来到这里上学,孤僻的她没有一个朋友。只有奎因,奎因总会找到一些话题与她交流,邀请她参加他们所有的Party。
——我们去买东西,要我为你带点什么吗?每次莫娜总是惶惶然受宠若惊的摇头,奎因了然一笑,又是那种迷死人的笑容。
奎因很亲切,很亲切,周末回家的时候,莫娜总会这样和朋友们说。他非常照顾我。他经常会主动找我聊天。恭喜你呀,朋友说,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