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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龙此话一出,立马神色凝峻了起来,万般后悔收不回来这番话。依谣艰难地咽了一口包在嘴里的饭菜,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落进了碗里。依谣苦笑道:“还说好吃呢,现在吃着真咸……”
句龙替她夹了另外一样菜,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温柔地说着:“那你就别吃那个了,尝尝这个吧,这个不会咸的。”
依谣慢慢地扒拉着,忽然又细嚼慢咽了起来。
句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依谣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地应和着他。一席饭,寂静无声,却又在每个人心中掀起了狂风暴雨,打碎了满地的憔悴和心伤。
夜晚下起了小雨,依谣站在窗外望着雨帘,听着西江上奏起的嘈嘈切切的雨音,安静了许多。
“三生三世三生石畔……”依谣轻轻说着,“会有来世吗?我们这般悠长的生命,也会有来世吗?”
句龙一个人隐在屋内,软绵绵地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肩,双眼迷离地望着依谣,却又是空洞涣散的。不一会儿,一只湿漉漉的雪鸢拍着翅膀飞了过来。依谣没有回头,只是呆呆地望着西江。句龙皱着眉头右手一挥,一旁的树枝疯狂地旁斜而出,将纸鸢牢牢困在了里面。
“我们迟早都要面对这一刻的。”依谣呆滞的声音飘了过来。
句龙立正了身子,“那我宁愿再迟一些,再迟一些!”
“迟一点,早一点,有区别吗?”依谣猛地转过了身来,“我们是逃不掉的。”
“我只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能再久一天!一天,好吗?只要一天!”句龙冲到了依谣面前,牵起了她的双手,黑色的瞳孔闪着急切的火花。
“一天又能怎样?你能改变什么吗?这一天我们就能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了吗?就这一天你就能打败黄帝,称霸大荒了吗?就这一天我们之间的隔阂和阻碍就再也不存在了吗?”依谣激昂着说道。
句龙未答,只是眼神黯淡了下去,一抹火被雨水浇灭。
“你是华胥国的国主,你是千千万万个华胥子民唯一的依靠!后土连着这么多天催你,想来是很要紧的事情,我已经很满足很兴奋你能陪我这么久,这对我而言已经是奢侈了。所以我不能贪得无厌,我不能夺走那些无辜百姓的希望!你需要对华胥负责,更需要对华胥交代!句龙,回去了吧……”
“那,我需要对你交代吗?你总是考虑那么多华胥,有考虑过我吗?我说的还不明显吗?这般千斤重的负担压在我身上,我喘不过气来!你说我胸无大志也好,你说我不思进取也好,我本就无心于华胥,当初就是为了责任我抗下了它!眼下我还要为了这个狗屁责任放下你吗?”
“我怎能不知?我怎能不了解你?这只是小别,只是暂时把你还给后土和华胥的子民,我没有让你放下我,也没有放弃你啊!”
句龙忍着泪花,一把拽过依谣搂进自己的怀里。依谣外表出奇的镇定,没有泪水,没有悲哀,只是紧紧抱着句龙。他们早已是心照不宣了。
“依谣,这个夏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
“嗯。我也是。”
“秋天要到了。”
“嗯,我知道。”
“秋天到了,我就送你回去。”
“句龙……”
炎炎夏日转瞬即逝。辞去了知了的聒噪,秋季显得颇为寂静。渐渐泛红的枫叶似乎还在乐此不彼地想要点燃秋天的激情,以至于让人幻觉闷闷的暑气似乎还笼在四周。唯有深夜的更深露重,凉风的刺骨,在提醒着他们,秋天已经到了。
娅桑挎着篮子,白天黑夜对她而言毫无区别,所以她能够驾轻就熟地摸索进北国的花园。而跟在娅桑身后较远处的梼杌,就要努力分辨着脚下的路,和眼前的倩影。只是从盛夏跟至初秋,他也渐渐习惯了。每夜尾随娅桑来花园摘昙花,似乎成为了他唯一可以接近娅桑的机会,而这个距离竟也是隔了这么远。
偶尔会有守卫看见梼杌后行礼,梼杌就会赶忙抬手制止,只是警惕的娅桑已经很敏感了。梼杌只有装作是偶然路过所遇。只是这偶遇的机会多了,也不知娅桑是否有所怀疑?慢慢地,守卫也习惯了,也不再在深夜看见梼杌而行礼。于是乎,之前传闻的大殿下和王妃不合的谣言,如今又有了新的版本。只是梼杌并不介意,他只在乎娅桑一无所知就对了!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夜晚,娅桑穿着淡蓝色的粗布麻衣,挎着篮子,手中握着竹竿,一敲一点地就朝前走去。梼杌跟在后面进了花园,昙花的花期还有一个月就要过了,眼下满院子的昙花也所剩不多。娅桑摸过很多株已经没有开花了,不免心生苍凉,低低的浅叹了一声。
梼杌就着眼前几朵盛开的昙花,掐指一摘,轻轻扔进了娅桑的篮子里。
娅桑起先并无感觉,直到后面自己也摘了几朵后,伸手摸进篮内,才发现无故凭空多了许多。她一愣,倏尔莞尔一笑道:“多谢大殿下!”
梼杌摘花的手颤抖着收了回来,没有吭声。
“娅桑知道大殿下不喜言语,但是经常偶遇大殿下,故而娅桑大胆揣测正是大殿下吧?”娅桑转过身来,不确切地知道梼杌究竟在何方向,只得四处偏着脑袋说着,“谢谢大殿下帮我收集这些昙花!娅桑知道每次都是大殿下暗中帮忙,娅桑才能每夜都收获丰满,还能早早的休息。娅桑谢过!”
梼杌伸出手,衣裾翻摆了两下,他急着走了几步,好想扶起她来。只是所有的动作,又都停在了半空中。衣裾渐渐又抚顺了下来。
“娅桑妹子啊!”釉湮高高尖尖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静谧,刺耳地插了进来。
“王妃。”娅桑很是恭敬。
“别多礼了!也没有外人在。”釉湮眉开眼笑地朝着梼杌使着眼色。
“王妃是来找大殿下的吧?娅桑就先告退了!”
“别啊!”釉湮拦住了她。“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三个人这么难得相聚,是缘分啊!不如赏脸一同去赏个月儿,小酌几杯啊?”
梼杌铁青着脸,釉湮这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谢王妃的好意。只是……只是再美的月亮,娅桑也无福享受。”
“哎呀!瞧我这张嘴啊!真的是……妹妹别介意啊!我、我……”釉湮支支吾吾起来,脸上却是明显的笑意。她怎么会是一时疏忽,根本就是故意为难!梼杌负手就要离去,未曾想釉湮居然又喊住了他,“大殿下别先走啊!之前托你的事儿,可有信了?”
梼杌止住了步子,诧异地转身看向釉湮。这分明就是自己托她去追寻父王颛顼的下落,怎又变成了她托他事儿了?
“瞧你这记性!不就是托你打听娅桑妹子的心上人,傲狠的下落啊!”
梼杌低沉愤怒地吼道:“你……咳咳咳……”话一出口立马反应过来娅桑还在,只得尴尬地转为了干咳。
“哟,这身子病了,大晚上的就不要出来了!没日没夜地往外面跑,不知情儿的人还以为你是会自己的老相好去了!”釉湮挑着眉梢,手指绕着自己的青丝。
梼杌有苦难言,只得憋着。
“王妃、大殿下,你们真的能打听到傲狠的消息吗?”娅桑并未理解到釉湮的言外之意,反而是迫不及待。
“当然,我的好妹子!打听一个人,这还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大殿下,是否真是有心人啊?”
梼杌咬着牙,釉湮这是逼自己承认是傲狠,否则就不配是个“有心人”!她故意要让娅桑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然后让自己心软、心痛直到承认为止!
“大殿下!”娅桑踉跄又着急地走向梼杌,不慎被脚底的一块碎石绊倒在地。娅桑赶忙用掌心去撑地,手心却被地面擦出了血迹。膝盖处的衣裳也被划破,点点血迹浸透了出来。梼杌看着是万般心疼,就像是自己的心在滴血一般!
梼杌赶忙上前,却又没走几步就又停下了。抬起埋怨的双眼瞪着釉湮,釉湮却是袖手旁观,佯装抬头赏月。梼杌恨釉湮,更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眼见心上人就在面前,却没有勇气告诉她一切!他这个男人当得真是失败!梼杌狠狠咒骂着自己。
“大、大殿下……”娅桑顾不上伤疼,尝试着又用手掌撑起了自己,“请、请你帮我多多打听好吗?我、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大殿下日理万机,国事都操心不已,还要替我这个萍水相逢,毫不相干的人打听傲狠的下落……可、可是,他真的很久没有消息了!这不是他的作风,以前无论再忙再累,他都会和我联系的。他知道我会担心他,会牵挂他,会为了他茶饭不思……眼下都过了好久了,我连他半点儿音讯都没有!大殿下,就当是可怜我,施舍我吧!请你帮我打听傲狠的下落好吗?如、如果他出了事,已经、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娅桑打了一个冷战,“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