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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说话。
证明帐中还有人的,似乎只剩那种让人无端忐忑的声响。
我们没有人说话。
很长时间过后,我都快要怀疑我们是不是失去说话功能了。
但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没有睡。”
我仍旧没有作声。
“不要觉得上天在折磨你,他至少给了你权利装傻。”
我的脸被埋在软枕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上面挂着什么表情。
“你仍是不肯理我?”他苦涩而疲惫地笑了,“为什么那些死人总能在你的心里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
我想为自己解释几句,可是始终无话可说。
微微一顿,他又继续说下去,“只因为我还没死,你就可以这样对我?”
我翻过身子,拿背对着他。
他沉默了许久。
当听到一点微微的声响时,他的手臂已经紧紧拢上来,凉寒的体温刹那间如空气一般裹住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地挣扎,可是并没有挣开。
心肺仿佛都被他冰冷的手握住,攥紧,几乎要被捏爆,散成一堆湿淋淋的灰。
我以为,他想杀了我。
但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是极度温柔的。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留下来,我可以放你走。”他在我耳边轻声地说。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但他接下来又说,“只要你好好保重自己,不抱任何怨恨地活着,对我来说已经一切都值得。”
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懦弱。
不久之后,他放开我。
我听见帐帘在风中掀动的簌簌响声,晃荡几下,又戛然而止。
我继续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却依旧睡不着。
天上开始下起密集的雨,我想着出去看看,刚动了两步,小辞却又醒过来,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我皱了一下眉。
记得刚刚回来时,她已经与我分开过这么久,却一派平静。
如今殷雪随离开,她也不安分了。
折身回到床前,我轻轻抱起她,她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然而嘴却万分欣喜地咧开。
我借着灯火仔细地审视她的脸。
干净透明,仿佛不曾沾染一点尘埃。
这样一个干净的生命,如今却在我的怀里,整日跟着我在各色纷争下面消磨生命,连呼进的空气里都带着血腥。
现在其实天已经该亮了,但由于下雨的缘故,帐篷里仍然点着灯。
灯火下孩子的眼睛随着角度的变化而反射出不同的幽光。
外面的雨成串成串地打在帐篷上,接二连三发出哒哒的响声。
我默默坐着,恍若无事地逗弄着孩子,只是在那片尖锐的光芒即将刺入眉心的时候,我单手将小辞举了起来。
所有急速的画面都在一个瞬间内静止。
我抬起头,望见夭凝熟悉的脸。
她的唇角紧紧抿着,双眼都闪动着复杂的神情,而她手中的利剑,则像被凝固了一般僵在原处。
她看了我半天,突然说道,“为什么,你可以丝毫不把孩子的生死放在心上?”
“因为我知道,你并没有疯。”
我低下头去,看着小辞那张与夭凝微微相似的粉唇。
夭凝手中的剑坚持了半天,才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的唇角牵出一阵笑意,“说实话,如果你真的想为你的夫君报仇的话,也应该去找凉才是。”
“以后我当然不会放过他。在此之前,我只想杀掉你。”
“为什么?”
“只要你没死,为了不让你的身份泄露出去,我都必须当一辈子疯子。”
“当疯子什么都不用去做,不是很好吗?”
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然后俯下头,悲切地注视着我怀中婴儿的面孔,“可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
“你现在看到了,她很好。”
夭凝的目光仍然没有从小辞身上移开,“把她给我。”
我没有动。
她沉默地走到我面前,将一脸懵懂的女婴自我怀中夺过去,后退了几步。
离我稍微远了一些,小辞便不安地扭动身体,放声大哭起来。
“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亲近的孩子,你认为真的能好吗?”她冷笑地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怎么回事?”
“皇兄给她下了三寸蛊。”她的声音慢慢转为一种奇异的略带沧桑的平静,“蛊毒的解药在你身体里面,一旦她与你的距离超过三寸,就会痛不欲生。”
我的手背突然一热,像是被小辞温暖的舌头舔到了一样。
“不可能。”我盯着小辞号哭的样子,茫然摇头。
“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夭凝惨笑着一步步逼上来,“皇兄为了留下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过的?”
我竟然被她的气势震慑得连连后退。
“夭凝,你冷静一点。”我说。
“你想让我怎么冷静?这是我和引池唯一一个孩子,现在被自己亲哥哥毁成这个样子!”
原来她并不知道小辞父亲的真实身份,我无端松了口气。
“不要怨恨陛下。”我对她开口。
夭凝的脚步顿住,面目呆愣地僵了一阵,才木然叹息,“我怎么会怨他,他从小在我眼里都像神祇一样,我恭慕他还来不及。”
“既然你都没有因为女儿而怨恨他,可见你因为女儿而想杀我不过是个借口。”
“当然是借口,我不过是想杀你。”
“我不明白。”
夭凝在床沿坐下,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小辞长着浅色毛发的头颅,自顾自地说道,“三皇兄九岁的时候,想跟花园里的老花奴学武功。花奴最初不肯,为了打动他,三皇兄在大雪天里动也不动地跪了三天三夜。”
我轻轻用手指摩挲自己的脸颊,发现它已经开始发冷。
以前我还惊异过,然而如今终于恍然。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冰雪之中呆了这么久,大概早已和冰雪有了同样的温度。
我没有说话,于是她接着讲下去。
“从懂事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这天下,最终都是要属于三皇兄的。他聪明绝顶,冷漠镇定,从不感情用事,是比任何一个皇兄都要适合当皇帝的人选。“夭凝眼中带着一点向往的神气说。
“现在整个奉幽国的确已经被他掌握。”
“可是他已经变了,你不知道吗?”她微微仰起头,面带绝望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去年我发现你的身份时,皇兄做过什么?”
“我猜不到。”
“他求我,求我帮他保密一辈子。”夭凝的声音开始轻轻颤抖,“当他在我面前低下那高贵头颅的时候,我几乎想杀了他。那一刻起,我就明白,那个天生要当君王的三哥,早已经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杀死。”
“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恨我?”我的声音冒出来的时候,像雨水渗进地底的一样。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也没办法不恨阮沫合吧。”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摇头。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一点。”
我上前两步,拾起地上的剑,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抚弄,“这就是你们皇家的优越感?不喜欢谁,就可以除去谁的性命?”
“现在剑在你手上,想除去誰就除去谁的是你。”
“也是,如今刚好下着雨,外面的守卫估计不严,如果有人问起,我随便就可以说,你病情发作,想杀掉我,我奋起抵抗,最终不小心把你误伤了。事情的真相好像也是这样。”
夭凝不出声,低下脸去继续凝视怀中的孩子。
我将剑指向她,犹疑了一阵,还是直直朝她的头顶刺去。
嘶吼的风声在我周围来回扫荡。
在离她的头不到两指宽的地方,剑刃却突然静止下来。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动手?”她问。
我的手随着宝剑垂下去,“你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对殷雪随忠诚的人了。”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癫狂地笑起来。
“连你都不把我当成他的妹妹。”她翘着的嘴唇简直无法合拢,“忠诚的仆人,我的价值不过如此。”
我静静地看着,无言以对。
她又看了我半晌,抱起小辞,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小辞惊天动地的哭声才响起没多久,就赫然止住了。
像被人一把堵住了一样。
、无常
醒来时灯盏里的油都已经燃尽,然而帐内的光线似乎却清晰了不少。
我掀了帘子往外看,雨已经停了,土地潮湿不已,然而天空被白晃晃的太阳照着,燥热得不安
小伶端着洗漱用具走进帐来,伺候我梳洗完毕,又换好衣服后,躬身行了个礼,就要退下。
在她掀开帐门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正,小姐。”小伶回过头答。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我打打哈欠。
“也不怨您,昨天为小公主奔劳了半个晚上,多多休息也是应该的。”
我猛地想起小辞来,“现在她怎么样了?”
小伶身子一震,铜盆从手中摔下,水溅了一地。
我的眉毛一紧。
在夭凝的帐篷里,我又闻到血。
已经干涸的毡毯上,鲜红的液体像绝世的珠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