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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赶紧呵斥道:“闭上嘴巴,吃你的抄手。哪里这么多废话哟。。。。。。”
“咋个?我说错啥子啦?哎,你是谁?凶巴巴的,吼谁呢。。。。。。”
中年汉子跑过来,说:“你少说一句可行?能当哑巴给你卖了? 快吃快走,快吃快走。。。。。。”
巧月根本就没生气,笑着说:“你别吼她,让她慢慢吃,急哪样嘛。”
“这是个蠢婆娘。兆小姐大人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等仇先生回来,你告诉他,打蕨沟的弟兄们请他去做客,请你也去,一块去。好了,我们就不打扰。。。。。。”说着,拉起婆娘就走。
仇家真的去了打蕨沟,不过带得不是巧月,而是眉儿。
第十八章
兆老爷要请客,说是答谢仇家为女儿疗疾诊病,并且请李老爷、灵峰和尚坐陪。
请来的厨师是山东人,自称是蒲松龄的老乡,青州人氏,会做一手聊斋菜,最擅长伺候有钱又特别讲究的大宅门居家小酌。
兆老爷问,能不能把肉去掉,上一桌素席,因为客人中有个出家人。厨师说当然行,只是不知道这位出家人是僧是尼是道,忌不忌蛋、奶、葱、姜,忌不忌辛、辣、酸、麻。兆老爷说,不忌,能吃辣着呢,我亲眼见过。
他说见过一点也不假。三天前,打蕨沟来人,给仇家送蕨粉,巧月炒了几个菜,留他们吃饭。菜端上桌,几个人却非要走,咋个劝也留不下,只剩下李老爷、灵峰和尚和王阿大。正吃着喝着,兆老爷慢吞吞踱进来。一桌人赶紧站起,把他让到首座。兆老爷抱拳作了个罗圈揖说:“诸位,听小女说起过,一个个都说起过。虽说头一次见面,却是神交已久啊。诸位,谁也别开口,容兄弟我猜一猜。。。。。。这位是状元公肇南大人的令尊李老爷。。。。。。这位是准提宫灵峰大和尚。。。。。。这位是毡帽营的王阿大王老哥。。。。。。可是?”
“我却用不着猜,你是兆老爷,可是?”李老爷笑眯眯地瞅着他说。
“不敢,不敢。千万不敢这般称呼。李老爷,我名谦和,字紫云,如果不见外的话,还是直呼其名的好。你说该是?”
“紫云呐,这么说我就不客气啦?”
“应该,应该。二天还要过府上请你老人家教诲呢。灵师傅,你也来这俗家世界走走?”
巧月又炒了几个菜,换了酒杯,招呼大家重新喝起。李老爷心里悄悄地琢磨,我们坐在这儿喝酒,是主人的朋友,你兆老爷兆紫云坐这儿,算什么身份?来找老亲家闲聊解闷?仇家光身子一人住镇雄。来闺女家看外孙?早了点,得先把闺女嫁出去呀。闺女迫不及待,想嫁出去,自告奋勇当起家主婆也就罢了,你个老人家腆着大脸跑来干啥?不合礼法嘛。
其实,兆老爷他真的有事,就是冲着李老爷和灵峰和尚来的。这些天兆老爷脑子就没闲着,一直在琢磨,咋个把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当时姑娘在万佛寺散福时,委托梁管家在万佛寺放出去的话——已婚者谢五百石租谷的地亩,未婚者招为东床快婿——实际上是套了话本小说上的词儿,顺口一说罢了,当时事后从没当一回子事。也真赶了个巧,天上掉下地缝钻出个仇家,硬是把巧月的痼疾治好了。可是,真把姑娘嫁给仇家,可能吗?一个走街串巷,摇铃卖药的郎中,比算卦抽签卖狗皮膏药打地摊练把式的又能强到哪儿去呢?自家小姐乃千金之体,非四品五品地方官,非状元及第才俊郎,能轻易嫁出去?就算女儿愿意整天价大黄、荆芥、甘草、芍药,过那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日子,咱还不乐意呢。这么大个兆府逢年过节,宾来客往,搁哪儿摆他,没得三品武官家弄进来个草药郎中做上门婿的。
思来想去,聪明的兆老爷到底琢磨出办法。
“李老爷,二天待仇家回来,我在鄙宅设宴,请你和灵师傅小酌,该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李老爷抬起头,不解得看着他,心里说,请我赴宴,为哪样?咱没得交往,也没得交情呀。嘴里却应付着:“。。。。。。好,好。。。。。。”
“那咱们就说定了。厨子我都物色好了,是个山东侉子。说是能炒聊斋菜,菜里头有狐有鬼有仙有道呢。呵,对啦,灵师傅忌大荤还是忌小荤?”
“我就不掺和了,没得让大家陪着我吃素,没得道理嘛。兆老爷,你说是不是?” 灵峰说。
“咱们大伙儿吃上顿把素,怕啥子?就算换换口味,尝尝新鲜好了。灵师傅,你就别推辞了,到时候还有事求你帮忙哩。”
“有啥子事,兆老爷你就吩咐。为哪样非得吃饭不可?说定了,我真的不去打扰了。”
“不行,不行。到时候我着人掮了绿呢大轿去准提宫抬你。”
“那。。。。。。那…就听你的。恭敬不如从命。。。。。。听你的。”灵峰无奈地摇了摇头。
“紫云,咋着想起的,要这般大整呢?”李老爷接着问。
“到时候,李老爷就晓得了。有事求你呢,千万千万要赏光啊。”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时间却要等仇家回来以后再定。
仇家不在这几天,巧月索性住进仇宅,提前当上家主婆,主持起家务。仇宅的家务一点也不复杂,麻烦的是时不时有病家上门,郎中却不在。看着一个个病崴崴的,满怀着希望走进来,还得垂头丧气蔫头耷拉脑袋地走出去,巧月心里手拿把攥般不舒服。晚上,她翻出仇家的几本医书药书,拨亮油灯,胡乱翻着看。她先拿了一本《濒湖脉学》,从自序看起。巧月没读过书,那个时候,女娃儿也没有谁能进学堂正正经经读书的。在老家的时候,偌大个村子没有个学堂,就是方圆三里五里,大村大镇也没个学堂书塾。到了镇雄,闲来无事,也曾一鳞片爪地读了几句书,识了几个字,看个唱本啥的也凑合着能读通。好在这本《濒湖脉学》文字浅白,很容易懂。渐渐地,她读出了兴趣。
《濒湖脉学》的作者是明朝人,姓李名时珍,字东璧,号濒湖,蕲州人氏,写过一本大书《本草纲目》,是很出名的。而这本《濒湖脉学》是他在父亲月池翁所撰《四诊发明》基础上撮粹撷华,编撰而成的。书里讲了二十七种脉象以及各种脉象的体状、相类、主病,很清楚也很透彻,文字也很浅白。尽管有些字不认识,有些词弄不懂,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巧月心里想,学医有啥子难的,待我学给你仇家看看。
她扔下书,急匆匆去找翠儿,早忘记了已经是深夜。翠儿被连拉带拖地拽进屋,眯眯瞪瞪摁在椅子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睁着眼,不知所措地望着小姐。巧月抓过她的手腕,放在仇家使用的脉枕上,三指搭上,闭着眼,晃着腿,嘴里絮絮有词,满象那么个样子。
架式摆得不错,可是指下的感觉全然不来,是沉是浮,是数是迟,是洪是微,是滑是涩,她糊涂了。也难怪巧月糊涂,没见过沉脉怎么知道浮脉,没见过数脉怎么知道迟脉。再说翠儿健健康康的,当然没有病态脉,既不浮也不沉,既不数也不迟,让只看了两个时辰医书的她该咋个分辨?刚才还觉着没啥子难的,这么一会儿,巧月又觉着难得不行了。
尽管觉着难得不行,她还是坚持着每天晚上读几页,懂不懂得死记硬背,然后拉着翠儿把脉,没有感觉铆足劲拼命琢磨。
这天中午,来了个采药人,进门就喊:“仇先生,仇先生,快来接一接。。。。。。”巧月赶忙迎出来,只见他背了一只比人还高的背篓,里面根根叶叶枝枝蔓蔓的全是药材。赶忙把背篓接下来,倒在地上,摊了好大一片。巧月说:“仇先生不在家,你这是送来的啥子,我也不认识呀。”
“没得关系,我一样一样告诉你,一说就知道了。”
“光听你说也不行呀。”
“行,行!有啥子不行?你看。。。。。。这是何首乌,千年何首乌呢,多象个老寿星。你看,这脑门上的抬头纹,这么长的胡子,还裂着嘴冲着你笑呢。。。。。。”
巧月疑疑惑惑地接过来,还没仔细看,采药人又拿出一块,神神秘秘地说:“何首乌得长成一对才珍贵呢,你看这是母的。。。。。。”果然,这一块何首乌酷似个裸体女人,胯肥臀大,胸前突出两团,隐约象是奶娃儿的妈妈。
“兆小姐,兆小姐,我们回来了。”柳眉儿蹦蹦跳跳跑了进来,一头扎进巧月怀里,差点撞她个跟头。
巧月一楞,忙问:“你们回来了?仇先生呢,也回来了?快,坐下歇歇脚。。。。。。”
“仇先生和送我们回来的几位大哥说话呢,就在大门口。”
巧月迎到门口的时候,几个山里人已经抬着滑竿走远了。仇家说:“。。。。。。别管他们了,咋个让也不进来,说吃了饭再走,硬是不听,非要走,非要走。。。。。。”
采药人也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