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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的,因为只是为了让他听到,所以说话的人也不管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比起那样,他更喜欢糟老头这样半揶揄的说他聪明。
至少能感到他的真心。
其后的三个月里,他还是无数次的逃跑,无数次的在迷路和体力透支之间徘徊。直到他能看出地上的野兽足迹,直到他能从树木的影子中判断方向和时间,直到他记住了夜幕上星辰的方位,直到他在一次次出逃的过程中能够坚持的越来越远,直到……
直到今天晚上他又一次出发了。
第二天的下午,他顺利的到达了山脚,精神和所携带的物资都还很充足,少年想到自己三个月来的努力终于成功了,忍不住的想要欢呼。
“呦!绣花枕头,祝贺你成功下山啊。”糟老头在山脚下的草窝里抽着旱烟眯着眼看他,那神情将他好整以暇、以逸待劳的意思表达的酣畅淋漓。
一瞬间,少年的心情跌至谷底,宛如落入五指山般的无力感填满了他的身躯。
“不用气馁嘛,下次再接再励。”仿佛感受到了少年的沉重,老头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
然后他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灰,朝山上走去。
少年望了望前方的路,明明就在自己脚下了,可他最终鬼使神差的又跟着老头身后,默默无言的朝那座他嫌弃不已的山腰土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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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铁黄花酒,冬吟白雪诗。
原本以为只是短暂的一段相处,如今却已经过去了三个春秋。
少年个头比原先长了不少,但却不怎么变胖,因而显得消瘦。可少年的皮肤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胳膊纤细但却有力。当初被百依百顺后的烦躁,被惟命是从时的苦闷,尤其是病痛时对于死亡歇斯底里的恐惧仿佛都已经变得遥远。有的时候,他偶尔还会站在前头,对着慢悠悠晃在后面的老头笑着喊:“先生,就快到了呦!加把劲!”
老头这时往往会摇头苦笑,他依然叫他“绣花枕头”,但是看着少年的眼光不再是那样的悲天悯人。
只不过三年了,少年对老头还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老头的自称颇有点像世外高人,偶尔也有人叫他“李大夫”。而且无论他们身在何处,每年夏季老头都要回到少年最初住过的那个山头。老头总爱坐在门口古树下的阴影中,抽着草烟,时不时对着那颗巨树说上几句,仿佛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交。
但这些少年都已经不在意,这个起初让他极端不顺眼的老头其实浑身透着一股意思,有时也会戏虐的可爱,然他一切放肆不羁的行为其实都来自沉稳自信的内里,他也终于明白当初母亲为何敢将自己托付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了。
“先生,明天到镇里时我抽空去趟阮姐家,她上次托我做的驱虫的香囊我做好了。”少年一边碾着草药一边说话,这是老头最擅长的本事,也是最常用来去山下兑换银钱的货物,如今他已经很驾轻就熟。
“哦哦……”老头似乎在迷糊中被喊醒,眼皮有点耷拉,“记得说这次的香囊有老头我特制的绝妙驱虫秘方,一定要那小妮子多给几挂腌肉。”
少年笑了笑,没有回话。阮家是山脚下的屠户,他家女儿则会做一手好腌菜,老头贪恋人家的肉,每每为他家做驱蚊蝇的草药,也算熟悉。
其实除了这点草药本事,老头肚子里还有许多货,少年觉得先生倘若入世,轻而易举就能取得功业,但他本人似乎并不热衷此道。
不过……这样也好。
这三年里他跟着老头翻过高大壮阔的山脉,渡过滔滔奔流的河川,入过风俗奇异的蛮疆,见过无边无限的海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但他却发现自己更喜欢这样的生活。他曾以为家中的纵容就是最常见的人情,故乡中的山水就是最绚丽的世界,如今却明了这个天下竟是如此的辽阔。南国北疆、东陆西域,充满了太多的不同,充满了太多的人事和情感,而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所以他只希望一直跟着先生,一直跟着他用自己的脚走遍这大好河山的每一寸土地。如果可能,他以为自己的一生也会如老头这般寄情于漂泊之间的随性渡过。至于家人……他有时会写几封书信,好在家里似乎也没有逼他回去的意思。
却不料最终还是自己推翻了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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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老头的第三年,他们在冀州遭遇到了黄泛,虽然自身安全尚有保证,可所到之处遇见的一出出人间悲欢离合却让少年食不下咽。
“……为什么?”少年沉重的问着老头,他知道老头明明已经推算出了这场灾难,但惊讶于他什么也不做。这时他怀里尚躺着一个与亲人失散的幼童,虽然喂了几天的东西,却已经逐渐咽气。
老头的烟草还带在身边,他重重的吸上一口,一手和上那幼童的双眼,口气中已经听不出了喜怒哀乐:“不管老头我是否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管我能掌握多么丰富的知识,老头子我始终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官府不会听我的,百姓也不会听我的,我只能尽人事,却不能改天命。”
少年低头不语,他明白,不论他和先生如何努力,始终杯水车薪。以往觉得十分佩服的一点,这时却引来了深深的遗憾,让他不禁问道:“那先生为什么一直不出仕?”
“没办法,人老了,雄心壮志早已磨完,再说这天下的事也不能总靠我们这些老头子支撑。”老头笑的很无奈,他望着湛蓝的天空,那是与地上惨剧完全不同的美景,念叨着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两句:“醉饮逍遥,百世悠然。”
那一瞬间,少年无言以对,但心底深处的一声反驳却早已甚嚣尘上。
事后想想,那场滔天的洪灾实在只是个导火线,点燃的是他心中一直积压着的感叹,是无法再只顾自己自由的意念。
然而是从何时开始的?少年已经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眼见的贫瘠的土地,或许是眼见的官吏的严酷,又或许是眼见的百姓的艰难。
他还记得老头以前在山中土楼里叹过“逍遥虽好,可若人人逍遥,也就人人不逍遥。”那时他还觉得这是好笑的驳论,这时却有了另一番想法:有些人生来就拥有了很多,就比如他自己。他可以放纵自己成为一个周游天下的浪子,或许那样世上能多出一个云淡清风的贤者,却也不会再有更多的益处。
他无法做到先生那样的淡然以对。他明白先生并非心肠麻木,只是阅尽千帆后看惯了人世烟云。但他还太年轻,他忍不住想要搏一搏。
以往他厌恶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权,后来他漠视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权,可未来……他也许该换个方式思考了。
那一年的夏末,他在丹山同老头辞别。三年以来老头并不以学生之礼待他,但他仍以师礼深深叩拜。
“又跟我搞虚礼”,老头撇着嘴摆了摆手,“老头我早看出来了,我不是你的榜样,山林也并不是你的归宿。”
他说起话来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似完全没上心,少年则只是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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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明献十五年,少年十二岁,离他回归家门还有四个月。
离他入京尚宗朝的邑城公主,还有两年。
离他在乱世中以“南天魁龙”之称闻名天下,还有十数载。
离后人游历至荆江岸边,瞻仰他当年“心系天下,志在九州”八个大字的磨牙石刻,还有更长久的一段光阴。
64兄妹与夫妻(A)
骏马飞驰,秋波荡漾。
云朵似的羊群移动在草场上,就如同白云在蓝天上漂移。间或有些高出这些牧羊的黑点,那是牧羊人连同他们的坐骑的影子。草原的男子们挥动着手中的鞭子驱赶羊群,时不时的还从嘴里发出嘹亮的歌声,抒发着对于游牧生活的原始感情。
这里是波尔卓,胡语的意思似乎是“羊蹄子”,因为从草原西南方祁连山脉延伸过来的丘陵外形有些像羊蹄的模样,因而得名。
这片地界已经属于胡人的势力范围,不过与雍州接壤。离这里最近的汉人城镇是武威,大约七、八百公里;离雍州州治凤翔则有头十天的马程,离权利中心的元阳嘛……草原的牧民们基本上都没想过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因为对他们来说,元阳压根就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放松!放松!不要夹那么紧,你累不累啊!”最后一句不是慰问,而是咆哮,沈昙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耐心了。
“我也不想夹这么紧啊!”骑在马上的童焱泣诉道:“可是……可是它晃的好厉害,我不夹紧不就摔下来了嘛?”
“所以我叫你放松!你夹的越紧马越累。靠马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