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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才不管她有伤有病,在坐小月子。
她们看看李四儿还在睡,就自己动手,又拿碗又拿筷子。
引月不敢拦,李四儿听着她们嘎吱嘎吱咬骨头的声音,浑身都绷紧了,在抖。
李四儿的床很大,她睡在里面,还有许多地方空着,她们干脆就都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些痛快话。
五房说:“怪不得我们都要吃糠咽菜呢,原来好东西都吃到她的肚子里去了。”
六房扫了一眼,笑:“以前拿我们当狗,现在她自个儿又是什么玩意儿,装得跟圣女似的,要我说,孩子不投她的肚子是对的,这就叫报应呐。”
七房说:“我们送来银子,以后怎么办,她还得了吗。咱们就吃一只鸡?”那可太划不来了!
五房抹抹嘴,笑她傻:“她都有钱吃这么好的鸡,还用得着咱们?得了,把银子带回去吧。她又不是没儿没女,要咱们献殷勤。”本来她们也不想给。
李四儿以前狂着的时候,可是能对她们挥鞭子的。
不过,哪怕挥鞭子,道理还是站在她那里,她还是一派高高在上,家法第一的模样。让她们连哭都不敢哭。
庶出的嘛,就活该受气。
只是,她打她们,羞辱她们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了吗。
给钱又怎么了,给钱就能让她们忘了疼,忘了被鞭子抽的滋味?
做梦!
报应来了,她们也来尝尝什么是爽!
就这么走了吗。
当然不是的。
把银子带回去,把鸡汤喝干,骨头嚼嚼倒回汤锅里,然后盖上。
这样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走人。
李四儿还在床上抖,愣是不敢起来。肚子疼,好像又流血了。
小月子很可怕的,不能气,不能哭,要慢慢养。养不好,就是一辈子的麻烦。
她们凭什么这样对待她,这帮势利小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胆子!
引月吓傻了:“你们……”
五六七齐心合力的瞪她,扬长而去。
李四儿咬着牙咯咯的响,估计她们走远一些了,应该是出了院子。
她想坐起来,起码骂几声,出出气。
但是,这会儿又有了脚步声。
嘎鲁玳和玉柱进来了。
李四儿突然就不想动了。她有了一种奇异的想法,她不想孩子们看到她难堪的脸色,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她坚信,她心爱的孩子们一定会力挺她,安慰她,到时,她就会很坚定的跟他们说,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护他们,请他们不要害怕。
锦上添花有什么了不起,雪中送炭才是真正激励人心的。
五六七房都只是外人,得,她大度,她不跟他们计较!
她的孩子们决不会这样对待她,他们很爱她,会保护她的!
她相信她的孩子们。
引月惶恐的退了出去。
嘎鲁玳小心的抱着银盒子,近前偷看李四儿。
李四儿的脸向里,她看不到是醒的还是睡的。她一边要顾着看她,一边要顾着手上东西,像做贼一样。
玉柱鄙视的哼哼:“瞧你那样儿。”他过来了。
嘎鲁玳紧张的望他的手:“别让她听见!”
李四儿的心匆匆一沉,突然有想吐血的念头。
这就算了么,当然不是的。
他们都认定她未醒。放心的留下了。玉柱转眼又看到了汤锅。这会儿余香未退,他惊喜放下银盒子,走向它。
嘎鲁玳也馋了,这些天,她也没吃东西啊。
他们悄悄的像对待宝贝似的向它靠近。掀开一看,顿时又心痛了:“怎么这样。”
全是骨头啊。
李四儿偷偷睁眼看了看,心碎的又闭上了眼睛。
血在向下滑,她得很小心的。
她只希望这两个狼崽子不要过来了,给她留点脸。
不要紧,枕头边还有点心。
嘎鲁玳和玉柱敏锐的发现了,然后合作的去抱李四儿的头。
李四儿屏着呼吸,不敢动一动,可是听到他们紧张的动作,还有窃喜的笑声,她的心像被从高空狠狠的扔下来,踩得全是泥。
她想哭,不敢哭。
连动也不敢啊。
枕头边的盒子终于被挪了出去。
嘎鲁玳打开了,咽了咽口水:“蕙仙楼的点心哟,我先尝尝。”这些天,厨房送来的东西,简直就是乞丐吃的,根本就是在折磨他们。蕙仙楼的点心,却是仅次于怡然居的。
怡然居如今不似以前了,这一家倒做起来了。
“你别都吃了,先给我点儿。”玉柱鄙夷的哼了哼:“女孩子家家的,嘴这么馋。将来有哪个爷们肯要你。你可吃少点儿,太胖,身条可就没了。”
嗄鲁玳一听,伤心了:“我倒是想当爷们呢,我有那个命吗。我的命要是好,我干嘛投在她的肚子里。”她朝着李四儿斜了斜。
玉柱咯咯笑起来。被她瞪:“你也别笑,你能好到哪儿去,你要是命好,也不能是我亲哥。”
玉柱还笑:“我要是女的倒好了,也不用奔前程,往爷们儿怀里一躺就行。你能躺,我躺不了。”
他说话向来是随便的,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再说,嘎鲁玳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谁不知道谁啊。
就是因为彼此都看得穿,说实话就说实话呗。
嘎鲁玳臊了,抬手打他。
什么玩意儿!
李四儿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她的心在滴血!
她到底养下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玉柱吃得差不多了,摸摸手上粘着的粉末。这样好的点心,真舍不得吃完了。
还剩两块。不能再吃了。玉柱可怜的点了点手指:“给额娘留着吧,都吃光了不好交待。”
“嗯。”嘎鲁玳答应着,关上了点心盒,然后,他们又按照刚才的样子去抱李四儿。
他们快松手了,李四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41
哎哟妈呀。嘎鲁玳一吓;坐到地上去了。玉柱还好些;不过也慌得丢开了李四儿,向后退。
李四儿咳着,头被这么一甩嗡嗡的响,突然有着被弃尸的错觉。她摸了摸心口,气喘不匀。有东西向上涌,可是又出不来。
嘎鲁玳离她近;先反应过来,爬起来去抹抹:“额娘;您没事吧。”
李四儿觉着是一只狼爪子在摸她,看着他们都觉得是两匹狼。
这两匹狼立着爪子呢;寒风嗖嗖,红口白牙的;那眼睛,那手!
越看越像,她一急,又咳了。有点唾沫溅出来,落在嘎鲁玳的襟口。
嘎鲁玳皱眉,眼向下瞥瞥。
李四儿吐的是血!
她吓死了,就像蟑螂蹦上来似的,帕子一抹,连着一块儿甩到了地上,然后脚一挪。
跳起来了。
为什么跳?急啊,衣服沾了血,恶心。她又不能马上脱。
别说玉柱在这儿,就是他不在,她也不能。
形象要保持,她只好忍了。
可是血还在身上,她闭闭眼睛,努力忘记它,然后抬头,温柔的问李四儿:“额娘,您没事儿吧。”
李四儿当然有事,身上血在滑呢,越来越往下了。她拉拉被子盖严点。努力做出慈爱的样子来:“你们怎么来了。”她的手抖得不停,只能紧紧握着被子。
“是来给您送钱的。”嘎鲁玳慌慌的看了看玉柱,她真后悔,刚才怎么就顺着玉柱的话往下接了呢。
李四儿听见没有?
她仔细的辨认李四儿的脸色,看不出来。她太年轻了,一时口无遮拦的后果,她担不起的。
她又望玉柱。
玉柱嫌烦的拿眼扫了扫,转到李四儿身上:“额娘,我们确实是来送钱的。”
他把银盒子拿过来,塞进李四儿的怀里,然后,以一个孝子的口吻看着她的眼睛说:“额娘,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哦,是么。
玉柱的手指上还沾着粉呢,就这么按到盒子上去了。
李四儿斜了一眼地上的帕子:“给你妹妹捡起来。”
啊?
玉柱的脸色变了。但也没办法。他捏着两根手指提溜起来,就像在夹着老鼠尾巴,颤颤颤。
这么恶心吗。孝子?
李四儿咬了咬牙,突然叫:“玉柱。”
玉柱一抖,掉下去了,他急忙一搂抓住它。
哎哟。粘乎乎。他不忍直视的转头。
李四儿没理他,又喊嘎鲁玳:“凤凰?”
“啊?”嘎鲁玳正紧张的盯着玉柱,这么一叫她整个身子都缩起来了:“额娘?”
这怎么回事,李四儿要咬人了?
她想跑,可是也得交盒子,不甘不愿的凑笑脸:“额娘,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她看了一下李四儿眼神不太对,又添了一句:“我们爱您,永远爱您。我们会不惜一切的保护您和佟家。”
李四儿讽刺的一笑,去摸她的脸。
她的手凉得像冰块似的。
李四儿的脸色也不好看,白白的有点泛黄,还有一点暗暗的,像沾了灰。
他们忍耐着恐惧,不想再看她了,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走。
李四儿肯定要说不用了,宝贝儿们,带回去吧。
他们期待着。
李四儿张开了唇,微微一笑:“你们都是好孩子,额娘心领了,那就留下吧,谢谢。”
留下?
嘎鲁玳看看玉柱,玉柱看看她。
醒不过来,都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