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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蜿蜒前进到桃园深处的小巧宫阁之中,他也看见了自己的目标。令人惊异的,不小的女孩儿。一头银白的长发,盘踞在草地之上,她摸索着,找到原本抱着的偶人儿,满足的笑了。
抬头正确的看着他,龙珏望进女孩琉璃般淡红的瞳孔,他相信,她是看不见什么的。这就是,名动天下的预言家?一个绝活不到成年的小孩子?怀璧其罪……
他深深怀疑,何必千里迢迢来杀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呢?这种事随便哪个人类都能做得比他好。“我用不着杀她,她根本没办法活着过完今年的冬至。”
“所以提早一点结束她的生命,对她是一种慈悲。”龙珏按住心里的不快,不想回头看身后的主人。有时他会怀疑到底他像人类多一点,还是他的主人?
为了种族的延续,必须侍奉夏家的子孙,这是从远到人类、天人与妖魔尚未分明的年代,应龙一族的宿命,但是这种宿命……却让龙珏越来越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包括必须结束一个明明时日无多的小孩的生命。
“给你一个月,务必要办好。”没有回头的龙珏令夏环的脸色阴沉了一下。身为一个魔物……居然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主人。好几次他都想干脆毁了这个下贱的妖怪,要不是看在他的本领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他会很高兴的把龙珏支解成好几块。
龙肉汤极其美味。
等简直会刺穿人的压迫感消失后,他知道夏环离去了。一个月?谁能忍耐这种内心的交战一个月呢?他走近那个小女孩,看进她琉璃红的瞳孔,悲悯的。
我不杀她……会有其他的人来争先恐后。不如……现在让她毫无痛苦的离去。他将手慢慢的放上她的天灵盖……
“嘶”的一声轻响,一小捆晶亮像蛛丝的银线,缠紧了他的手腕,阻住了他。花,衣袂飘摇。他看着缓缓从树梢飞落的女子,举起长长的衣袖,漂浮在半空中,美丽的,桃花林中的魂魄。
就像那小女孩突然长大一般,同样有着银色柔细的长发,同样有着粉玫瑰白的面容。甚至红色的瞳孔……这精魂,离地两尺飘动着,用着衣袖半掩着口,酒红色的眼睛,令人诧异的,平静的望定他,地是葡萄酒的颜色。那是一种令人沉醉的颜色。
缠在他挺胸的银发,像有生命的一样,松开他的手。她抱起那个小女孩,那女孩亲昵的偎在她的颈项,现货长精致的脸,映着桃花粉飞的落英中。
她微笑,轻扬其袖,慢慢消失在龙珏的面前。这,才是要我动手的原因吧。他呼吸着桃花特有的酸甜香味,咀嚼着刚才的相遇。
捏着口诀,用“唵”这个古老的咒语,唤出当地的土地神。
土地神恭敬的离去甚久,压在龙珏心头的沉沉,却不曾或离。
天不管,地不忙乱……桃源深处的无辜精魄。
就像他的目标一样的无辜。
次晨,再见到她们俩时,先察觉他的,竟是那小小的公主,微微的笑着,拉着花鬼的衣裳。
她遂将火红酒色的眼眸凝望着龙珏,也因此龙珏心悸如醉酒。
“又获得了几时呢?郡主娘娘?您逝去几百年,这孩子的岁寿只剩一瞬间。”
“就算一瞬间的命运吧,谁又有权力拿走她残存下去的生命?”花鬼将公主收进怀里,扬起袖子半遮着泛起红晕的脸颊,那红晕也烧着龙珏的心。
天不管,地不收……无辜的郡主娘娘……十二岁就被绑赴桃花下,支解祈雨的郡主娘娘……
分不出是怜惜还是愤怒,龙珏全身发热起来。
“你知道是谁要我杀了那孩子?”他指着小小的,乖顺的蜷在花鬼怀里朱上女孩子,“是她的父亲哪,为了她从来不曾失误的预言……”
默然。在新春欢欣的帝王家宴,出生以来没有名字,只被称为公主的银发小孩,指着自己的父亲说,“父王。您将破开肚肠,哀号数日方死。请您养信修睦,避免杀身之祸……”
这才替银发的小公主引来杀身之祸。
“杀了预言者……就可以躲开了正确的预言……是吗?”花鬼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和煦的春风渐渐萧杀,也的面孔渐渐雪白,渐渐哀绝,怀着小公主,倒退的隐没入桃林的缤纷。
龙珏追随而上,却让银丝般的长发,天罗地网的迷住去路。
让我……解除她的痛苦吧……那可怜的小公主。郡主,你看不出来吗?小公主的每一口呼吸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一种无法呼吸的折磨。若非你度气续命,她怎可能活到现在……
龙珏停下了脚步,微寒的丝雨侵入他的衣襟。
几次抢攻,都让花鬼挡了去。
郡主无意与他为敌,交手只求力保公主,没有意思见血。遇到这样无求的对手,即使卖再大的破绽,郡主也只当作不见。
龙珏也明白,真要小公主的性命,甚至连郡主的千年道行,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但是……
她那酒红的眼眸,银发飘扬的长发,就是让他没法子下手。
你有折下开满桃花的花枝,又怎忍心将嫩蕊弃置于地,践踏折辱之?
“让她去吧,她原本无法成年……这样子零零碎碎拖着痛苦,你怎忍得?”
怀着痛苦的小公主,用千年来道行顺气,哀戚的郡主,连头也不回:“蜉蝣朝生暮死,谁又有权因此绝灭全天下的蜉蝣?”
良久,温天纷飞着雪李粉桃的花瓣,风渐渐的凄冷,像是划过郡主脸上,芳香的泪一般。
“天庭……接过你回去吧?郡主……你的罪已经被赦免了,难道为了这个小公主,你舍去了升天的机会吗?”
这才回过有着泪痕的,粉玫瑰白的面孔,两张相似颜色的脸,相偎着。
“我的罪……是什么呢?”
龙珏心底,微微的抽痛着。
“因为……我不知道,杀我的父王,我是该叫父亲……还是祖父。我不知道……生下我的母亲……应该叫她妈妈,还是叫她姐姐……”脸上微微出现愁容,在粉飞的落英下,银发的郡主在哭泣,“这就是我的罪?那么……地狱不收我,却因为我本身没有罪愆……”
龙珏不语。微微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桃芳深处回响着。
千百年来,天不管,地不收。
一缕无辜的冤魂,只能在这桃林里,忍受霜欺雪侵,暑气蒸胜,如许多年。
吸收桃花的一点香气精华,用着没来得及认识罪恶的心灵,渐渐修炼成花鬼。在这王宫附近的桃林里,配享一点点小小的香火。
千百年来,天不管,地不收。
没有伙伴的孤独……龙珏看着她宠爱的小小公主,心里不禁恻然。
这样的哭泣下去,她娇弱的身子,怎承受的起?他伸手,受惊的郡主将袖一扬,就要飞离,却让龙珏快一步捉紧了她的袖子。
她将脸一偏,用袖子和长发矇住了自己的脸。
“让我看看你的脸。”不要再半蒙着。
花香,随着羞赧和脸上的泛红,渐渐浓郁,醉人。
那怯怯的,柔弱面薄的郡主,第一次抬头,盈盈泪光的看着他,龙珏被这泪光迷惑,轻轻的吻了她芳香的脸颊,受惊的她,飞快的隐入桃林,桃叶枝芽掩蔽着她的去处。
唇上的芬芳未去,龙珏轻轻抚着自己唇上残留的柔软,失神。
浅绿深碧的重叠桃林中。
再见到花鬼郡主,龙珏宁挨她的攻击,也紧紧的抓住她的水袖,不肯让她轻易的逃去。
再也不愿。
看着他嘴角沁着碧绿的血,郡主感到慌张。不,她无心伤害任何生灵。尤其是他。
“对不起……”雪白的手指想抚看龙珏的伤口,迟疑着不敢碰,他却捉住那冰冷雪白的手,郡主赶紧别开脸。
“为什么对不起?为什么总是蒙着脸?”
“我……我……”贵族家的教养,即使在死去千年之遥,仍然深重的禁锢着她。从来不曾真正的看过任何男子,除了……杀死她的父亲。
那也是在被杀的那一刻,她看见。
飞舞的桃瓣碎李,渐渐失去颜色……看出去只见一片朦胧……泪水的朦胧。
她的父亲……也是她母亲的父亲……钢冷着脸,看着即将死去的她,手里持着剑。那一刻,她明白,父亲的心里是喜悦的。
她的存在……不停的提醒她的父亲……曾经对自己的女儿做过什么样的兽行。只要她死了,这些兽行当然就消失了。
就像小公主死了,预言就会不实现一样。
“因为我们外貌不同常人……所以……生下来就不曾有名字……”她真正的看着龙珏,“龙王……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