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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虽然没有了“血翼暴君”的剥削上贡,但国王派遣来的领主却开始征收名目繁多的赋税,结果他们每年反而得预备一份更昂贵的贡品,只是对象由恶龙变成了国王和领主而已。另一方面,没有“血翼暴君”的恐怖威压,褐色荒野上的各种怪物也逐渐活跃起来,频频袭击附近的村落,领主虽然出动了高薪供养的地方警备队,但却完全不是怪物们的对手,在连续遭遇了几次严重损失后,就干脆把兵力集中起来保护自己的财产,完全不再去管村人的死活,每年也只在收税的时候出现。
总之,由于新的剥削者迅速填补了“血翼暴君”消失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善良的人们期盼着的幸福生活远未来临,或许反而过得更加辛苦也说不定。对于生活在褐色荒野附近的就居民来说,倘若“血翼暴君”再度回归的话,到底会有多少人起来反抗,或者,会不会有更多的人高举双手迎接恶龙的君临,这或许是很值得讨论的问题。
贵为公主的格丽丝黛当然不会知道平民们的苦恼,毕竟“血翼暴君”失踪的那年她才只有两岁,而此后十八年里“血翼暴君”再没有出现过,因此她也没机会去直接体会恶龙的恐惧。格丽丝黛对“血翼暴君”的了解大都是从书本或旁人嘴里得知的,其中完全没有和“赞美”扯得上丝毫关系的内容,“畏惧”和“憎恶”占了压倒性的绝对数,因此她对“血翼暴君”的认识也只是“一头作恶多端的恐怖邪龙”而已。
事实上,协助父王处理国政期间,格丽丝黛也接触过和褐色荒野相关的事务,由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能证明褐色荒野的主人已死的证据,所以格丽丝黛也认真考虑过当“血翼暴君”回归时的应付对策,或者动用军队围剿邪龙,或者谈判承认其对褐色荒野的所有权等等。只不过,在以上种种方案中绝不包括自己被俘虏的情况,当然也就更没考虑过“血翼暴君”竟会策动帝国军入侵拉维利斯,甚至连翡翠王都都沦陷敌手的状况。
格丽丝黛痛惜着祖国的遭遇,但同时却也很难单纯的去憎恨帝国军。由于应龙完全没把格丽丝黛放在眼里的缘故,他和帕蒂的对话间透露出太多令人惊心动魄的讯息。把手中的情报依次整理后,格丽丝黛总算抓到应龙阴谋的大部分轮廓,但却感到不寒而栗。
简单来说,恶龙的阴谋分为两步执行,一方面策动北方军团穿越白龙山脉奇袭翡翠王都,另一方面利用冒险者嫁祸奥斯坦人,结果震怒的“霜雪银帝”把帝国军当成袭击龙巢的凶手,一路追到翡翠王都找北方军团算账。面对震怒的“霜雪银帝”,就算成功侵占翡翠王都,帝国军最后恐怕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仅仅靠着最简单的情报操作,就把奥斯坦和拉维利斯两大强国翻弄在鼓掌中……
就连威名远播的“霜雪银帝”,也在毫无察觉中沦为阴谋的棋子……
只有魔鬼的头脑才能想出如此卑鄙的阴谋,而偏偏他还有着凌驾万物之上的暴力……
格丽丝黛回想起那些曾面对恶龙恐怖后的幸存者,即使在“血翼暴君”消失多年后,每当提到恶龙的名字时,他们在咬牙切齿之余,更多流露出的还是打心底里的恐惧。虽然当时格丽丝黛对此感到难以理解,但现在她似乎能体会到那些人们的心情——那股压倒性的、同时摧残着感性和理性的恐惧,也正在她的身上发挥着效果……
“……啊咦?”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格丽丝黛发现自己端着茶杯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尝试着让颤抖的手稳下来,甚至把左手搭上去,但却完全没有效果。止也止不住的颤抖传递到茶杯上,琥珀色的水面激起剧烈的波澜。几滴水珠由茶杯的边缘洒出来,溅落在素白的纱裙上。
“格丽丝黛小姐?”
旁边的帕蒂发出惊呼,而格丽丝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祥的褐色在纱裙上染开。
第十章 羔羊和狮子
“啊啦,格丽丝黛小姐,您这是怎么呢?”
帕蒂取出手绢替格丽丝黛擦拭纱裙上的污渍,却露出困惑的神情。
“没……没什么……”
格丽丝黛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右手依旧不争气的颤抖着,她看着帕蒂,艰难的动了动嘴唇。
“为……为什么……”
“嗯?什么?”
“为什么……他要策动奥斯坦帝国入侵拉维利斯?却又引诱‘霜雪银帝’袭击北方军团?”
“咦?”听到格丽丝黛的话,帕蒂愣了一愣,跟着却露出趣味盎然的神情,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拉维利斯公主。
“格丽丝黛小姐,策动奥斯坦帝国的事情,是主人亲自告诉您的吗?”
“……不,只是我自己的推测。”格丽丝黛摇摇头,而帕蒂则惊奇的眨眨眼睛。
“原来如此,格丽丝黛小姐不愧是被称为‘贤者之芽’的才女呢,看来今后打交道时要倍加注意才行。”
虽然话里完全没有掩饰对格丽丝黛的戒心,但管家小妹的爽朗笑容却让格丽丝黛难以生出反感。
“那个,请问……”格丽丝黛盯着应龙休息的卧室门,以干涩的声音问着。“他究竟……究竟把哪一方视为敌人?是奥斯坦,还是拉维利斯?”
“请不要对我有太高的期待啊,格丽丝黛小姐。”帕蒂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是侍奉主人的管家,格丽丝黛小姐是主人的客人,只要格丽丝黛小姐不做出触怒主人的行动,那为您提供舒适的生活便是我身为管家的责任,但,也仅此而已。”
帕蒂的潜台词就是提醒格丽丝黛不要想从她身上打主意,然而对格丽丝黛来说,除开完全无法沟通的应龙,眼前的管家小妹却是她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尽管这根稻草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但一想到在北方军团铁蹄下痛苦呻吟着的拉维利斯大地,有着崇高责任感的拉维利斯公主就决定铤而走险。
格丽丝黛松开渐渐不再颤抖的右手,任由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只听“叮当”一声脆响,白瓷的茶杯碎成无数碎片。
在帕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格丽丝黛已飞快的拣起一块尖锐的碎片,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格丽丝黛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帕蒂惊慌的看着格丽丝黛。
“我不知道谁是他的敌人,但我知道他在追求着什么……”尖锐的陶片刺在脆弱的咽喉上,只要稍稍施加力道就能夺走本人的性命。“为开启神骸的封印,拉维利斯王家的处女之血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如果我在这里死掉的话,对你或对他来说都是很麻烦的事情吧?”
“……您这是在威胁我吗,格丽丝黛小姐?”帕蒂的眼神顿时冷下来,黑瞳中浮现出禁忌的暗红色。
虽然格丽丝黛为此慌乱了几秒,但还是马上镇定下来,向帕蒂请求着。“……我也不想这样懦弱的死去,但若这条性命的唯一价值是帮助仇敌达成愿望的话,那我总有选择死亡的自由吧……拜托,请帮帮我!在奥斯坦的野兽蹂躏拉维利斯大地以前,我必须守护拉维利斯的子民!”
“那和主人又没什么关系,两个憎恶的对象互相厮杀,反而是主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帕蒂耸耸肩膀,跟着却叹了口气。“虽然想这样说,但若格丽丝黛小姐在这里受伤的话,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而且也没有比服侍某个一心求死的人更讨厌的事情了……好吧,如果只是简单的问题,帕蒂倒是可以回答。”
“真的吗?”格丽丝黛松口气,稍稍放低了抵着咽喉的碎片。
“是的,但是……格丽丝黛小姐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帕蒂可是主人计划另一部分的执行者,以格丽丝黛小姐的立场来看,可以说是导致翡翠王都沦陷的帮凶……”帕蒂好整以暇的看着格丽丝黛。“向这样的帕蒂求助,真的可以吗?”
格丽丝黛闻言一愣,跟着却露出复杂的神情沉默不语,显然陷入思绪的挣扎里。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格丽丝黛再度开口,从嘴里缓缓吐出的是觉悟后的言语。
“我必须……保护拉维利斯的子民。”
“哦……”帕蒂眨眨眼睛,以真心钦佩的目光看着格丽丝黛。
“真是意志坚强的人哪,格丽丝黛小姐。既然如此,那帕蒂就在这里稍稍说漏嘴一下吧,您可千万不要仔细听啊……”
帕蒂开玩笑似的说着,随即压低声音,吐露出某个重大秘密。
“主人呢,确实有向拉维利斯王国报复的打算,当然也同样讨厌着奥斯坦帝国,但包括拉维利斯王家守护的神骸在内,这些都不是主人真正追求的东西……所以啊,如果格丽丝黛小姐打算和主人谈点什么的话,搞清楚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他真正追求的东西……是什么啊?”虽然知道大概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