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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萍刚要回答，五婶看了她一眼：“多什么嘴，快去！别以为大小姐好说话就可以迟送点。”
“是，我这就去了。”
众人都走了，五婶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纱橱边挑了几个菜，便对子规道：“我也去吃饭了，你看着，我吃完了你再去吃。”
她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你又想说什么？“五婶没好气地问。
“哦，我刚看到你分食盒，怎么，不送大少爷那份？”她细心地问。
五婶不耐地边走边说道：“大少爷不在家，那天吵过后他一直在军营里。”
说完她就走到后屋去吃饭了。子规继续便仍坐到自己的小凳上。此时火大多已是熄了，剩下的炭火俨俨地闷着，倒没有她什么事了。
她起身走到水缸边洗了一把脸，把脸上和身上的灰掸了掸，便听到外面有人喊。
“里面有人吗？”
她犹豫了一下，那人又喊了好几声，叫得极响，五婶也不知道是故意没听到还是什么的，就是不出声。这也难怪，每次送完夫人奶奶们，总会有一些各房里的下人来厨房里拿点油水，不胜其烦，所以五婶自然装听不见了。她昨天刚来，哪会知道这些，只好出去。
“什么事？”
“五婶子呢？”外面是个小丫头。
“她在吃饭，我去叫。”
“不用了。”那小丫头性急地打断她，“你就和五婶说，让她准备热菜热饭，大少爷刚回来了。赶紧送过去！”
她说完就转身跑了。
子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回去，就听到五婶在里屋喊：“是不是又是那些王八羔子来揩东揩西的，告诉他们，没有！老娘早喂猪了！别想让老娘出来侍侯……”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里面就没声了。
站在里间的门口，她对着帘子发怔。本来，她只要走进去将小丫头的话传一下，五婶就算再不愿意，肯定也会起来张罗的。但是不知怎的，她心里有种很奇怪的冲动，从昨天进府开始，她就对那个大少爷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好奇。这种好奇像毒虫一般咬着她的心，让她几乎无法控制。
只是，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烈的人，怎么今天……会如此的不安呢？
终于，她还是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转身走到灶间，取了一个干净的食盒，又来到放饭菜的纱厨柜里往里看。因为天气渐热，五婶并没有做太多的菜，各房送完后几乎没了，刚刚又把好的都捡走了，鸡鸭鱼肉只剩下了碎末和骨头，蔬菜也没剩多少。她看了一眼外面，虽然活鸡活鸭满笼子都是，但一则她不会杀，二则也来不及了。想了想，她拿了二只碗，挑了半天，才挑了一些过得去的食物凑成了一碗，又从篮子里拿了几个鸡蛋做了一碟金黄脆嫩的荷包蛋，盛了一碗汤和满满一碗米饭，分上下二层一起放入食盒中，盖好了，才悄悄掩门出了厨房。
虽然只走过一次，但昨天来的时候，她已记下了大少爷所住岚华院的方向，更何况虽然裴家的确很大，但她仿佛也不是难认，基本走过一次便记住了。
此时天已黑了，裴府四周都挂起了灯笼，但视线仍然是不太清楚。她毕竟不熟悉，便走得极小心。刚走出下人房，来到溪桥边，就看到从前屋各走来二个丫头，她们很快就碰到了一起。
“荷香，你去哪儿？”
“夫人听说大少爷回来了，让我送点心去，你呢？”
“我也是。姨太太让我捎个信，说老爷不太舒服，明儿上朝让大少爷告个假。”
荷香讶异地压低了声音：“怎么没事了？前儿吵得那么凶！”
“你懂什么，这才是姨太太的聪明地方。有了这个借口，大少爷是孝顺的，肯定不会推却，又得知了老爷身子不好，说不定会过来看看。这父子俩不就合好了吗？”
“说得也是，那走吧。”
子规看她们相携一起往岚华苑走去，便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只是远远地跟着。
不一会儿，那二个丫头便来到岚华院前，比起昨天的寂静，今天里面灯光通明，还夹杂着丫头婆子们的声音，热闹了许多。那二人敲了敲门，有个看上去比较年长的丫头出来，她们传了话，年长丫头进去后很快就走了出来，说大少爷知道了。这二人便各自回去复命。
子规等他们走远了，才拿着食盒过去，也敲了敲门。
还是那个丫头，走出来，看到她手中的食盒，马上不满地说：“怎么这么久？”
子规也不好说什么，低头用眼角偷偷地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只见门内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暮色四沉，她也看不清，有灯光从正屋子里传出来。
“你还站着干什么？快走啊。”
“是。那……那这盒子？”
“你新来的？不懂规矩吗？这盒子和里面的碗筷等一下我会让小丫头子送去的。”那丫头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盖，立刻皱了一下眉头，“怎么没筷子？”
糟糕！是啊，她竟然忘了拿筷子！
“对不起，姐姐。”她慌乱地说，“我……我忘了。”
那丫头很不满地斜看了她一眼，只好说：“算了，筷子我这儿有。你就算新来也别毛毛燥燥的。大少爷在外面很辛苦的，回家难得吃上一顿好饭，别让他烦心了。”
“是，我明白。”
那丫头这才将食盒放在小桌上，又拿出一个托盘，把汤和饭放到盘上，掀开下一层，便看到了那二碗十分‘朴素’的菜。
“啊！”她情不自禁尖叫起来，指着菜看向子规，那神情仿佛里面看到了二只大老鼠，“这，这是什么？”
子规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菜啊！”
“这是人吃的吗？你，你到底是不是厨房里的？五婶子发烧了吗？这种菜也好拿过来的，她不要活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这菜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问？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残羹剩饭？你装什么傻啊，这是给大少爷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那丫头随手就拿起那碗精心挑出来的杂菜往旁边一只桶里一倒而尽，“赶紧再去换一盒，不然要了你的皮！”
“好好的饭菜你干嘛倒掉？”子规心疼不已。
“不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倒掉？”
“怎么不能吃？有肉有青菜，全部都是热的，我挑了很久。”她急于想阻止，又担心自己那碗荷包蛋也落入同样的噩运。要知道在外面，吃上这样的菜多不容易啊。
“你是哪里来不懂规矩的臭丫头，做错了事，还敢伸着脖子跟我倔！好，明天就告诉何管家，把你给撵出去！太不像话了！”
她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明明就是对方把好菜倒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撵出去？
此时，她们的声音，已经吸引了屋子里好些丫头婆子过来，看看子规的菜，都一副瞧不起她的样子，又见她是新来的没什么势力，但明着劝暗着帮着骂，她的衣服被她们拉住，装疯卖傻地乱拍，挨了好几下重的，一时之间吵闹不已，直到一个厉声的断喝在院中响起。
“你们在吵什么？”
除了子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骂子规的丫头第一个回过身，跪倒在地。
“奴婢该死！有个小丫头不懂规矩，打扰大少爷休息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地跪倒在地，只有子规仍然直直地站着。
于是她便看清了，从房中走出来的这个年轻男子。
不，其实她没看清。
天色很暗，院子虽然点着灯笼，但仍然朦朦胧胧的，她只能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站在院中，穿着家常的便袍，隐约可见的完美的脸部轮廓。
她呆呆地站着，头，又开始隐隐地疼，在黑暗的掩护下，她无法控制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旁边有个婆子使劲地扯她的衣角，她也不觉得，只是很努力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她很想看清他，但是眼前这张脸，好模糊好模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见过吗？她一定没见过！
一点点的，这份模糊终于还是渐渐清晰起来。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是的，因为他走过来了，她看清了，他长得很好看啊，几乎和她想象的中一样。他和裴文进是兄弟，但二兄弟却不太像。裴文进斯文腼腆，脸上常常有那么一股单纯的呆气，而他，却五官英挺俊毅，只是那眼神，并不温暖。
那是自然的，对她一个小丫头，他堂堂大少爷无需表现得温情。
他也在看她，眸光，是不带一丝温度的，就像在看一个最普通的陌生人。
裴武阳走到了她的面前。
扑通。
同时，地上那个婆子终于用尽所有的力气扯住她的衣角，将已经有些虚软的她拉了下去。
她像个木偶般地跪了下来。
“大少爷。”那大丫头忙指着小桌上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