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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雪中峙
江畔,野庐灯影摇曳;杨兰清沏了一壶暖茶;安静地坐在窗边,关切地看着床榻上依旧沉睡的司马嫣。
忽然听见野庐外有马蹄声响,一名仇池将士跑了进来;恭敬地对着杨兰清拱手道:“公主殿下;一切已备好。”
杨兰清点点头,“速速把嫣儿抱上马车;快马送到许大人那里去。”顿了一下,她刻意沉声道,“带一句话给他;他配的药丸,若是无用,下一个见到的,可是本宫的尸首。”
“诺!”仇池将士点点头,走到了床榻边,连着棉被一起将嫣儿抱了起来,小心地放上了野庐外的马车中。
杨兰清送了出来,吩咐左右守卫的仇池将士道:“你们六人护送嫣儿回江北,留下四人便好。”
“诺!”
目送着马车走远,杨兰清回过了神来,指了指野庐中的热茶,道:“天寒,你们进去喝一杯暖茶,暖暖身吧。”
“谢公主!”四名仇池将士笑然点头,走入了野庐。
杨兰清嘴角噙起一个复杂的笑来,暗暗道:“嫣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既然全身而退,便好生留在澄儿身边,辅佐她完成江北统一。”
想到当初与司马嫣商量用计离间谢渊与萨萨母女,杨兰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兵行险招,赌的就是萨萨肯不肯赐鸩酒一杯?
既然萨萨肯赐酒,这一步,无疑是她杨兰清胜了!
剩下的便是,继续在城外等待,等待谢渊与萨萨反目的那一天,寻机入宫,完成她最后的绝杀!
“萨萨,你果然是太傲了,别人越是想求的东西,你越是不会给,所以,你输定了。”杨兰清轻轻一叹,低头摸出怀中的药丸,忽然一笑,喃喃道:“七顾,若是你让我回不来,我可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缠你生生世世。”
说完,杨兰清仰起头来,望着天地间飘落的细雪,只觉得心头满是温暖,仿佛在细雪之中瞧见了那个温润男子,正撑伞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倒真的有些想你了。”
杨兰清抿了抿唇,笑得灿烂,希望,谋算中的那一日,快些到来。
天地飘雪,在此处,也在彼处。
自从澄儿汉中掌军以来,一月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攻拔下西燕城池七座,扩军五万之众,下辖梁州、泰州与宁州,逼得西燕皇帝慕容永不得不带兵与后燕皇帝慕容垂会盟一处,决心一同抗秦。
后秦姚苌得知澄公主攻势如虹,本与慕容垂打得难分难解,此时此刻也挂起了免战牌,索性坐山观虎斗,瞧一瞧秦燕相斗,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
到时候他再带兵一击,必然能成为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一人!
局势明朗,许七顾也看得分明,若澄公主强与西燕与后燕一决生死,即便是赢了,也是败局。
他立在帐外,拍了拍肩头上的落雪,“兰清,若是你在,你会如何做?”
“仲父,原来你在这里。”澄儿的声音响起,许七顾一惊,寻声瞧去。
只瞧见慕容湮一手撑伞,一手扶着澄儿在军营中艰难行走,双腿的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好起来。
许七顾迎了上去,道:“走上一圈,也该回去休息了,明日那一战,是苦战。”
澄儿笑了笑,“有你在,有素素小姑姑在,再苦也能撑过去。”说着,澄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慕容湮,“何况,还有清河在,明日,我必定会赢,拿下华阴县,打开进入雍州的第一关卡!”
“我?”慕容湮一惊。
澄儿笑意浓了几分,道:“不错,大燕清河公主,慕容湮。”
“这是……”许七顾想问下去,澄儿已摇了摇头,示意许七顾进帐再说。
三人一起进了营帐,慕容湮扶澄儿坐下之后,澄儿终于开了口。
“我想,慕容垂定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我交手,但是又不想丢了华阴县这个屏障,才不得不与我对阵。”
“哦?”许七顾似是听懂了一些澄儿的意思。
澄儿指了指许七顾身后的战势图,道:“如今我初拿三州,根基不稳,若是强行冒进,只会落一个‘输’字,所以,我需要跟慕容垂对峙一段时日。”
“明修栈道?”慕容湮走到了战势图前,伸手指了指目前己方的三州势力,“莫非澄儿你想拖延时日,巩固三州?”
“不错。”澄儿眸光一闪,点头笑道,“清河,你真聪明。”
“可是我们兵力始终不如燕军,若是拖延太久,只怕被敌军看穿了我们的意图,突然来袭,我们可就措手不及了!”许七顾担心地看了一眼战势图,又瞧回了澄儿。
澄儿点头,正色道:“巩固根基,不是一年半载可行的,至少先恢复农耕生产,让其他州的百姓看见,在我辖下州县,百姓可以过太平日子。”说着,澄儿看向了许七顾,“如今能为我做此事的,只有仲父你。”
“可是殿下你的腿……”许七顾不放心澄儿的双腿,若是没有施针活血,只怕恢复得要慢很多——沙场腿脚不便,实在是危险。
澄儿笑然望着慕容湮,“我有清河帮我每天揉揉,定会早日恢复行走的,仲父可以放心。”
慕容湮点头一笑,“攻伐之事,我帮不上忙,但是照顾澄儿,我定然能行。”
“看来,下官这一趟,是走定了。”许七顾无奈地一叹。
“不止仲父走定这一趟,这华阴县,我也要拿下!否则,长安没有东边这一个屏障,难以防住燕军来袭。”澄儿笃定地开口,惹来慕容湮忧心的顾盼。
“虎口拔牙,难。”许七顾马上下了定论。
“仲父,有素素小姑姑在,我有三分胜算,有清河在,我又多了三分胜算,所以,这一次,我占了六成胜算,不见得是难。”澄儿说完,对着慕容湮眨了下左眼。
慕容湮听得一头雾水,许七顾叹了一声,道:“既然殿下已想好如何打明日之战,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今夜仲父就好好休息,明早再出发吧。”澄儿点点头,目送许七顾离开大帐。
慕容湮坐在了澄儿身侧,蹙眉问道:“明日,你想如何打?”
“清河,其实我不想跟慕容垂交手,毕竟,他也是你的亲族。”澄儿沉吟片刻,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只是,我不得不打这一战,否则,我们在江北难撑一月。”
慕容湮淡淡地笑了笑,“这一辈子,我为大燕亲族活了太久,如今,就容我自私一次,为你活一回吧。”
“呵呵,有你这句话,明日不管再难,我也会把华阴拿下来!”澄儿坚定地说完,将慕容湮搂入怀中,“不许不归,这一次,要我对你说了。”
“嗯?”
“清河,明日你才是制胜的关键。”澄儿柔声说着,“既然慕容垂也不想打,这个台阶我给不了他,只能你给……”澄儿的声音忽地小了下去,宛若呢哝一般将计划说完。
慕容湮倒吸了一口气,“这些话,果然只能我说。”
“那下面的话,也只能我对你说。”澄儿忽然弯下了腰去,附耳在慕容湮假装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等你出世,定然给你一个太平天下。”
慕容湮脸颊一红,扬拳要打澄儿的肩头,“你胡闹!”
“我就是胡闹!”澄儿仰起脸来,笑得灿烂,“但是也是真话,算是我送这孩儿的承诺。”
“孩子都不知道在哪里呢?”慕容湮扭过了身去,嗔道,“你再乱说,我可不装了。”
澄儿急声道:“好清河,我不乱说了,你别不理我啊。”
“当真不乱说了?”慕容湮回头瞥了澄儿一眼。
“当真!”澄儿举手为誓,一脸正经。
“呵呵,傻丫头。”慕容湮嗔了一句,捧住了澄儿的脸,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就为你这一句,太平天下,我今夜送你一首歌。”
“好!”澄儿用双手撑起了身子,在坐榻上坐直了身。
慕容湮瞧了瞧大帐中的陈设,起身走到了帐中挂的弓箭边,取下了长弓,对着澄儿笑了笑,“澄儿,你可知道,孤弦之响,有时候别有一番韵味。”
“清河,你莫不是想用弓弦弹曲?”澄儿又惊又喜。
“即便是没有琵琶,我也可以为我的王,拂弦一曲——《秦风·无衣》。”慕容湮左手执稳长弓,右手指尖轻轻拂动弓弦,弓弦声有节律地“铮铮”而响,别有一番韵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飘出营帐,慕容湮声音虽柔,却唱得无畏决然,弓弦声虽单一,却如同战鼓一样,混在歌声之中,让营帐外的秦兵听得振奋,听得激昂。
澄儿深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