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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子道:“要解容易。”随将活扣一抖,骡便缓缓立起,身往后缩,两耳直竖,双目怒视牛子,大有得而甘心之势。牛子见状骂道:“你这东西真是找死!”说罢,手中腰刀向骡头前晃了一下,纵身便逃。那骡怒吼一声,四蹄蹬地,朝前猛冲追去。
灵姑等三人正要捆扎地上肉、笋,忽听牛子失声惊叫,知又生变,忙将飞刀放出。
追去一看,原来野豹虽被飞刀惊退,并未逃走,仍伏暗中窥伺,等人一走,又出来抢吃死骡,牛子出去恰好遇上。这些野豹生长山中,初次见人,有两只又被飞刀余芒扫伤了一些皮肉,不知人有多凶,牛子看见这么多豹子,也很害怕。人喊豹逃之下,小骡已追出林外。牛子识得骡性,回顾追急,快到身后,忙往侧一纵,放它冲过,一反手,照定骡后股砍了一刀背。小骡一味埋头向前猛冲,挨了一下,负痛惊窜,势更迅急,四蹄如飞,连跳带蹦,径往塘侧山坡上急驶而去,晃眼不见。
灵姑追出,见十余只野豹已然逃走,也就不愿追杀,收了飞刀,同返林内。捆扎停当,由牛子背了肉、笋,灵姑和王渊一人背着一捆笋,吕伟牵着小鹿,又砍了两根竹竿以备应用,肩着一同上路。牛子在前,土渊居中,灵姑父女并肩而行。
时已黄昏,吕伟说:“文叔这般时候不见归队,恐为山魈所伤,适才没有找他,心终不安。”灵姑道:“他久居山中,颇有阅历,想必不会;即便真为所伤,也是咎由自取。”王渊回头应道:“姊姊,我们曾在竹林里耽搁许久,许是他回来找不见我们,自回玉灵崖了吧?”灵姑答道:“这决不会。他知我们成心打野骡来的,要天黑才能回去,骡还未见,怎会就走?如真独归,灵奴还不来找我们么?”说时,已然快出谷口。
王渊未及答话,忽听右侧崖上草树一响。吕伟听出有异,方喊:“小心!”猛瞥见一条长大黑影由上飞落,径扑王渊。灵姑自服灵药,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出是那山魈,更不怠慢,忙把飞刀放出。那山魈本想将王渊连笋攫走,不料王渊近来日随吕氏父女练武,大有进境,一听脑后风急,不敢回顾,忙往前纵。山魈一把抓空,只捞着那捆笋。
王渊纵时手已松开,山魈用得力猛,收不住势,身子晃了一晃,银光已经从后飞来。山魈知道厉害,怪叫一声,独脚一跳,便往崖上纵去。这次灵姑近在咫尺,如何能容它遁走,手指处,银光早飞向山魈身旁,拦腰一绕,斩为两截,由半空扎手挣脚飞舞而下。
怪物因是死前惊惧挣扎,余力尚在,前段扑向崖腰,贴着壁间藤蔓、山石滚坠,激起一片喀嚓哗啦之声。落到中途,吃一盘老藤接住,晃了几晃,搁在上面。那下半身斩断时竟往前斜飞出老远,撞到对面崖石上,弹起老高,才往下落,势颇迅急。落处恰是一片污泥,噗的一响,泥浆飞溅,那只独脚端端正正直插向泥地里去,丈许长的残尸仅剩二尺许一段,树桩也似露出地面。腔中也有肚肠,轮困如结,不见滴血,只冒黑水,奇臭异常。
牛子在前,闻警回顾,见是怪物,吓得丢下身背兽肉,往前飞跑,相隔泥地最近,连腥汁带污泥溅了一身。吕伟在后,又与前半怪尸落处相近,也溅了些汁在身上。灵姑抢前诛怪,恰与王渊同在中间,一点也没沾上。魈尸汁水腥秽已极,休说吕伟,连牛子部闻不得,各自据地大呕。灵姑忙赶向老父旁,将沾了污汁的外衣脱下。尚幸天气温和,汁水沾得零星,没透进里层棉袄。脱去外氅,倒好走路,毫不觉有凉意。牛子却是苦极,本穿得不多,满身汁水淋漓,连皮肉上都沾得有。急切间无水可洗,脱尽衣服,仍是臭秽不堪。所背兽肉因早丢下,不在怪尸落处,却未沾染。
灵姑见牛子急得乱跳,笑骂道:“你这蠢牛,谁个叫你这样胆小的?不乱跑,该不会受这罪吧?尤老头说口外那水有毒,洗不得;再回到水塘,更多耽搁,又当野兽饮水之时,赶走它们也费事。还不背了肉快回去,一到湖边不就好洗了?莫非你上身脱光还不够,又想做野人么?”牛子无奈,只得忍臭将肉背起前行,一路干呕,气得连旧衣也不要了。吕伟还想用竹竿将适脱外衣,连牛子所脱衣服,一齐挑走,刚一走近,便觉恶心。灵姑道:“这衣服太臭,有水也没法洗。我们衣服不缺,做也容易,都已破旧之物,不用带回去了。”
当下四人各自掩鼻而行,出谷上崖,才长长地吁了几口气。灵姑见老父不时恶心,便命牛子走前一些。又在崖上寻了几株香草,分塞鼻孔。随后四人来到峰侧,系好小鹿,牛子背肉先渡,等吕氏父女和王渊一一渡过,牛子再翻回去把小鹿背在后腰上,背渡过来。
明星满空,时已入夜。众人来时原带有十枝石油浸过的火把,以备回时照路之用,因日里用它不着,便藏在峰侧隐僻之处,并用石块压好。不料这时往取,原石未动,火把竟少了四枝。牛子直说奇怪。藏时灵姑未在意,还当牛子带的只是这些。火把本做一捆束住,如为野兽、怪物所动,纵不全数取走,也有散乱痕迹。如今藏处未动,火把也成束扎好,定是记错数了。王渊却说:“取火把时,牛子只想取五六枝,尤老头说今日也许归晚,定要多带,这才添了四枝。我正在二人身后削东西,一点没有记错。莫不是尤老头先回来取走了吧?他一人要这么多何用呢?”吕伟也觉原束较大,不只此数。野兽要此无用;白猩子已然死尽,即便剩有一只小的,也不会只取四枝。再一问牛子,知藏处原样没改,只火把少了四枝,料是人为无疑。当下暗忖:“如此看来,文叔所为最有可能,他那宝藏许就在近处。只是昏夜茫茫,荒山辽阔,漫说无从寻找,且找之太急,转使生疑。不如点火起身,他如愿同回,望见火光,自会追来,或是出声呼唤;否则,只好听之。”
牛子已点燃火把,老少四人分持起身。沿途无事,文叔也始终没有踪影。行抵大湖,牛子洗净上身所染恶臭,二次上路。刚入洞径,吕伟忽然想起一事,也没告知灵姑。回到玉灵崖,灵姑先伺候老父热水沐浴,通身换过。然后大家饮食安歇。当晚文叔并未回洞。
次早起身,众人又饱餐了一顿笋和烤鹿肉、骡肉。吕伟对灵姑道:“文叔困处兽窟数十年,身世可怜已极。好容易遇见我们,才有还乡之望。昨日又失踪,一夜未归,吉凶难定。如其和早年一样,再为别的怪兽所困,在那里延颈待救,我们却置之不理,听其死活,怎问心得过?我向来宁人负我,勿我负人。山中过冬的事已然就绪,反正没甚忙事,总应寻出他的下落才好。”
灵姑本性仁慈尚义,原恐老父后山有险,不愿前往。自从昨日两遇山魈之警,颇疑前言已验。加以老父近来脾气颇多执拗,尽管钟爱女儿,然话一说出,便非做到不可。
再说文叔只是私心贪鄙,粗野可憎,尚不见别的过恶,如真被山魈擒去,困在洞底,也觉可怜。老父和他投缘,如不寻见下落,决不甘休。因想:“看后山情景,不似有人去过。只要无妖人在彼,多厉害的蛇鲁怪物也不是飞刀之敌。此番再去,只要跟随老父身侧,当无可虑。”想到这里,忽然心情一宽,笑答道:“我知爹爹放不下尤老头。按情理说,也该找他回来。不过他昨日走得可疑,像是安心要躲我们的神气。只怕他取藏宝时被山魈捉进洞去关起,脱身不得,那就苦了。后山地方太大,找不过来。别的东西害不了他,如若失陷,必在竹林对崖山魈洞中。此处如找不到,不是他避不相见,便是死了,再找徒劳,尽可不必。”吕伟道:“灵姑,你这话虽是有理,然天下事难说,也许他在别处。鹦鹉眼尖,飞得又快,多远都能查看,可连它一起带去。渊侄陪他父母守洞,就不必去了。王妻李氏因闻爱子昨日几为山魈所伤,也不愿其随往,闻言相助劝阻。王渊最喜随同灵姑父女出游,无奈两家尊长坚不令去,好生快快。
当下吕氏父女、牛子三人一同起身。鹦鹉灵奴当先飞行,晃眼高出云表,不见影子。
吕伟原因昨日少了四枝火把,想起以前文叔曾借取药为名,往峰顶二老猩窟穴中去了半日,回来却说药未寻到,疑心他不舍灵药,仍往峰顶,因爱女最恶人言行鬼祟,没有明说。这一料本料得不差,及至行前听灵姑一说,又觉爱女料得更有道理;否则,文叔如在峰上,即使上下需时,恐被人发现他背人行事,或是下时天晚不及赶回,次早也应归洞。再说深山大泽常有怪异,更易走迷路